送走了蘇七娘,殷三娘獨自一人坐在榻上側首望著窗外,冷勁的風從支開的窗子吹進來,亂了殷三娘額前的碎發,殷三娘似是覺得有些冷,撫著右臂的左手微微發顫。
秋茗揣著心事進屋看到這一幕,忽然察覺姑娘入宮短短時日,清減了不少,不禁心頭含酸,趨步上前落了窗子︰「姑娘也該愛惜自己,這病剛剛有好轉可經不得冷風灌。」
見是秋茗,殷三娘落寞一笑︰「章公公怎麼說?」
秋茗身形略滯了滯,牽動面皮做了個大大的笑容,企圖粉飾太平︰「沒什麼,左不過勸姑娘放寬心,安心養病要緊。」
漠然掃秋茗一眼,殷三娘轉頭看著窗外︰「看來這宮中真是打磨人心的地方,淺淺幾日,你旁的沒見長,這心,」殷三娘斜睇著她,冷笑道,「精滑了許多。」
秋茗心中大凜,顧不得地陰磚冷,「噗 」跪在姑娘當面,急急分辯︰「奴婢絕不敢在姑娘面前耍弄心思,奴婢只是怕……」
「怕什麼,怕你憋在肚里的話會傷了我?」殷三娘自嘲地笑道,「這副身子早就被戳得七零八落了,還怕你這一下嗎?」
秋茗听出不對來,忙問道︰「姑娘,可是又出了什麼事?」
殷三娘抬手讓秋茗起身︰「善慶宮傳出消息,林充容染上了風寒,需要閉宮溫養。小林子被調去大興殿,說是重陽已近,大興殿人手不足,需各宮斟酌抽調。」大興殿是大梁往年大宴外使的地方。
殷三娘與其他姑娘受邀去過善慶宮,元娘曾提過林充容與靖國公府沾親,殷三娘試探著與林充容搭話,想讓她為自己往姐姐處遞個話兒,林充容雖未應下,卻是獨賞了她吳地的「四尺丹」宣紙。
而小林子是康寧宮中的小內監,生性機靈,口齒乖滑,與各宮主管太監都有深深淺淺的瓜葛,宮中但凡有異象,必逃不過他的耳目,是以,在宮人中博得「鬼耳」的稱號。秋茗勤勤懇懇跟著玉蓉身後得到的第一個收獲就是小林子。殷三娘藉了小林子的耳目,才不至于兩眼抹黑,如今……
「昨日奴婢去太醫署領藥時還見到林充容游園,精神熠熠。這兩日都是晴好的天氣,怎麼會……」
「人心炮制的病總會來得很及時。」自己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其他幾人的病癥有幾多貓膩恐怕每人心中都有數吧。
太後怕是已得知她的病是自為,才會翻查與她有關的人、事。難為太後肯為她花這麼仔細的心思,堵了所有的退路。殷三娘暗笑,虧得她還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能夠不漏痕跡的月兌身,怎就忘了權勢是天網,一旦張開,yin威之下誰敢不避其鋒芒,韋醫監是這樣,林充容、小林子也是這樣,若……「若能早些知道這些消息,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被動吧?再壞的消息,總比耳目閉塞的好。」
「姑娘。」秋茗猶豫又猶豫後,期期艾艾道,「章公公說的是,前朝,前朝各伯府奏章一道接一道,都說要接各府姑娘重陽歸府團聚。」
往年,重陽前一日陪伴太後的公侯之女就能歸府與家人相聚,也是太後體恤各府血肉至親天倫常樂之意,今年有此奏請也是實屬平常,只是一道接一道……是不是太急切了些?
「皇上訓斥一番,說太後嬰疾在臥,身為臣子,不殫精竭慮為主分憂也就罷了,怎能在此時做出如此違背綱常的舉動?其他三府執倫理之詞鏗鏘起辯,奏章不斷,只有……只有咱們府……偃息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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