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琉璃月
張斜陽,一個稍顯淒涼的名字,整個道上的人都沒有想到一代梟雄竟會以跑路的方式暫時結束自己的一切。
陳平瑞的發跡史當中,最繞不開的一個人就是蝴蝶刀張斜陽。人人都說,張斜陽比狗還要忠誠,即使陳平瑞叫他去死,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多說一句話,生來就是一把好工具,任人差使,也恰得其法。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是張斜陽,真的不想死。
讓劉老狗身首異處是他的杰作,如果不是時間緊,他甚至要把劉老狗直接凌遲,他的師父也不是沒有教過他凌遲的刀法和技術,而且當著他的面親自示範了一次,一百零八刀,一刀不多,一刀不少,第一百零八刀落下的時候,那人恰好咽氣。
陳平瑞死了,陳家失去了頂梁柱,而且陳家沒有任何的朋友或者盟友,大廈將傾,沒人能抵擋的住。張斜陽替陳家收拾了劉老狗,盡了自己最後一點本分,但是接下來的責任全權交給了葉天,這個被陳平瑞看好,同時也過了自己這關的平頭小子究竟會折騰成什麼樣,誰都無法預料。他能不能扛起陳家的這面大旗,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和命了。
鄭欣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仔細打量著站在自己身前的這個年輕人,歐洲原產的華萊恩沙發沒有讓她的身體有一絲一毫的放松,作為陳平瑞的結發妻子,她有責任扛起剩下來的陳家,為了陳平瑞,更為了她自己。
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想把陳家的女人壓在身下呢。
「葉天?」
「是。」
鄭欣茹放下手里的茶杯,端坐在沙發上看著他,臉色平靜,沒有一絲波瀾,撫平了裙子上的褶皺,撿去上面沾染的一些細小線頭,才再次抬頭看著葉天開了口,「我叫鄭欣茹,你可以叫我陳夫人或者叫我鄭姐也行。」
「好的,陳夫人。」
「嗯。坐吧。」
葉天看了她一眼,坐在了她的對面,中間隔著一張墨色的茶幾,上面是古樸的中國話,一棵老松樹,書上面有只猴子,樹下歇息著一個戴草帽的老頭兒。
跟著鄭欣茹來的保姆正在屋子里收拾東西,窗戶外面還有一塊空地,擺放著花花草草和一個巨大的魚缸,組合起來,像是海底世界,陽光打在上面,屋里的牆上倒映出水面的波紋。
「我這人從來都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張斜陽推薦你過來,我自然是信得過你,不過,你千萬不要覺得你有多優秀,實話說,如果時間夠用的話,我肯定會挑選其他人的。」
哼,你倒是直接。「我明白,陳夫人。」
「嗯。平瑞一走,我們陳家就剩下了六個女人,而且還有三個都只是孩子,自己都養活不了,以後一切就都要靠你了,道上的事情你比我熟,怎麼做那是你的事,我不會插手,我也不想插手。生意上的事情,我會慢慢帶你進來,暫時還不著急,平瑞的生意以後你都開始接手了,那些大大小小的頭頭都難纏的很,你要打起精神來。現在劉家小子正漫天世界找他老爹的人頭,而且他們已經知道了是張斜陽下的手,找不到他,遲早會找上我們,你做好準備,先發制敵還是後發制人我不管,那是你的事情,我一個婦道人家,這輩子也就是求個安穩,不希望吃苦受難,也不想三更半夜地被人敲窗戶砸門,那些事情,我一概不管,不要求你做的像平瑞那樣稱霸天河,但至少也要及的上張斜陽能夠偏安一隅。明白嗎?」
正在低頭撫茶的鄭欣茹猛然間抬起頭,那雙綿里藏針的眼楮讓葉天有些吃驚。這陳家就沒有一個省油的燈。
「我明白,陳夫人。」
「嗯。哦,對了,晚上的時候,你過來一趟,陳家的其他人,你還是見一面的比較好。你有手機嗎?」
葉天拿出張斜陽的手機,「他的。」
「嗯,可以。」
「陳夫人,那我就先回去了。」
鄭欣茹看著這個把驚濤駭浪全部藏在肚子里的男人慢慢走出去,心里的鼓卻愈發敲的緊了,幾個女人怎麼可能會照顧的好偌大的陳家產業,張斜陽在的話,多多少少還能鎮得住那些伺機而動的人,現在連他都跑路了,那些暗地里覬覦陳家油水的人不把陳家撕爛了才怪。
想起那個穿白衣服的清秀冷峻的面孔,鄭欣茹不禁一陣頭疼,這把蝴蝶刀也只有陳平瑞才能使喚的動,淬過火的生鐵哪是那麼容易就好彎腰的。可是這不彎腰的直接後果就是把陳家拖入了萬劫不復的地步,剁了劉老狗的腦袋固然解氣,這爛攤子誰來收拾,劉家的人瞧不上你張斜陽的腦袋,也犯不上為了你一個臭跟班兒的而放棄了陳家這一整塊大肉,劉平比他老子更不是個東西,報仇?哼,他跟誰都可能有仇,但是唯獨跟錢沒仇。
交代完葉天的事情,鄭欣茹馬不停蹄地逐個跟陳家的人打電話。現在的陳家還沒有散,雖然沒了陳平瑞,但還剩下幾個女人,人不多,力量不大,但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陳家垮了台。
說到底,結發夫妻的恩情還沒有斷,陳平瑞的唯一正房原配還是她鄭欣茹。
「晚上過來一趟吧。對,風月湖這里。那就坐飛機回來。孩子就不要帶了。你先不要問這麼多了,來了你就知道了。」
「在嗎?嗯,是我。晚上來一趟吧。對,風月湖邊。」
電話里的兩個女人雖然都擔不了什麼大事情,但是陳家的事情說到底也是她們的事情,不為了陳家,也得為她們自己著想,陳平瑞娶她們,鄭欣茹不怪她們,可到最後,既然也沒能給陳家添了香火,那就應該做點兒什麼別的事情了。
鄭欣茹在白道上的身份,好多人都盯著呢,瑞公公那一把爛攤子,她不好插手,否則到最後也只能弄的雙手空空,一干二淨。
抵著腦袋想了半天,把所有的人際關系網都捋了一遍,還是沒有很好的解決辦法,不說別的,最起碼的安全問題現在都沒有辦法保證,以前的時候還有一個蝴蝶刀張斜陽鎮著,現在陳家一個男人都沒有,人家欺負到頭上都沒什麼顧慮。
直到這個時候,才意識到家里有個男人有多重要。
表面上,天河市依舊是那個天河市,但是暗地里,這塊不大的土地上已經翻了天了。
張斜陽砍了劉老狗的腦袋,劉小狗劉平就此正式上位,骨子里流淌著川蜀悍匪的血性,劉平相比于劉老狗更加的心狠手辣,也更有心計,天河市的整塊大蛋糕已經擺在了眼前,劉老狗以前不敢動的地盤他都詳細地記在了心里,天恆實業的人早已經放出了話,要活捉張斜陽,要把他在劉老狗墳前點天燈,祭奠他死去的老子。
所有的人都在暗暗咂舌,劉家什麼時候變的這麼囂張了,即便是有殺父之仇,依照劉平陰狠毒辣的性格肯定也會是在暗地里下絆倒子捅刀子,這種明目張膽地隔空叫囂絕對是少見的。
誰都不清楚,也搞不明白,這個劉平真的是被仇恨沖昏頭腦了?
天河城東,劉家老宅,一處清朝的王爺府,大四合院。
一女子,長發及腰,柳葉眉,烈焰紅唇,縴細而修長的瓜子臉,舉手投足,綿柔間帶著毒刺,無人敢與其正視。
這女子手中反復把玩著一把琉璃飾品,月牙形狀,是古代胡人熱衷的琉璃月,半個手掌大,反復在手里盤玩,日子久了,物件也就有了人的性格。
偌大的堂屋里,琉璃月坐在太師椅上,旁邊蹲著一個看起來還是孩子模樣的紅毛年輕人,手里拿著一根牙簽,在地上的劃拉著。地板是老時候的青石板,還能看見螞蟻在地上爬。劉家兄弟兩個坐在客座上,看著這個冷氣逼人的女人。
「張斜陽找到了嗎?」
聲音里偷著冰冷,很符合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冰霜氣質。
劉平微微向前探了一子,「還沒有。听說他跑到了雲南那邊,如果這消息是真的話,估計他是想往越南那里跑了。」
「听說?」琉璃月眉毛一挑,聲音卻是很平淡,不溫不火,「如果我靠的是听說,就不會找上你。我已經替你干掉了一個陳平瑞了,按照我們事先說好的,陳家的東西我們三七分,但是如果你再不能拿出一點兒成績出來,我不介意先替你把那三分保管著,落入我手里,總比被其他人拿去好吧。」
「哼,就憑你們……啊!」
劉浩一聲慘叫,從椅子上直接後仰摔倒在了地上,而他肩膀上則流出了大片的鮮血,迅速把青石板染上了一片巨大的殷紅。
「上次被人在玉石場打了臉,屁都不敢放一個,你還有什麼臉面活著。怎麼說,劉老狗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不說是個英雄,最起碼川蜀悍匪的名頭還是叫的響的。沒想到臨了,卻生了兩個這麼爭氣的好兒子,可喜可賀啊!」
琉璃月看著疼的齜牙咧嘴的劉浩,語氣里滿是戲謔,他跟劉家合作不過是為了利益,況且他們要的也不少,損他們兩句,為的是他們好。
秦詭站起身來,雙手插兜,耳墜、鼻環、破洞牛仔褲,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我姑姑在夸你呢,還不趕緊說謝謝。」
「我草你……」
這次的血是飛濺出來的,堂屋里的紅漆柱子上染上了紅的發黑的一道血漬,那是從脖子上的大動脈里噴濺出來的。
秦詭直接把劉平的親弟弟給殺了。
琉璃月饒有興致地看著柱子上的那道血漬,說道,「劉少爺,我覺得這個人死不足惜,你以為呢?」
「我覺得也是。」聲音里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
琉璃月笑了笑,「劉少爺,你是干大事的人,我知道剛才的這些事對您多有冒犯,您對我有恨,這是應該的,人之常情,誰都免不了。但是,我可以肯定地告訴您,這具尸體,如果放在風月湖的那些人手里,肯定比他活著更有價值。呵呵呵呵。」
大紅旗袍,一直拖地而止,琉璃月婀娜的身姿沒有讓男人有絲毫激動的**,只有寒冷的戰栗。身後的小混混秦詭忠心地跟隨左右,吊兒郎當沒個正行,但是這兩個人,光看背影就讓人一陣惡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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