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鎖池塘柳」
丹青生以劍刻在旗桿上刻下五個字,字字生輝,皆呈現一品文運的異象。不過對子是很特殊的文體,在對出下聯之前,除非用在「文陣」上,否則很難引動文運,即便引動也代表不了什麼。所以讓宋學山皺眉的不是文運,而是這對聯本身。
乍一看,好像是很普通的一個對子,似乎很容易對上。可細一琢磨,才發現其中另有乾坤。似乎無論怎麼對,都有問題。
宋學山皺著眉頭想了半天,也想不到能應對的詞句。
「煙鎖池塘柳,煙鎖池塘柳……」
宋學山喃喃重復著這上聯,不斷的在心中揣摩攢字,不一會臉就漲的通紅。
「喂,時間可快一炷香了。」小雨在一邊提醒道︰「現在想不出來,就回去慢慢想。什麼時候對上了,再來找我們公子。」
「不,我一定可以,一定可以……」宋學山雙目赤紅,有些失魂落魄。
被丹青生以真氣硬破了戰詞,宋學山並不服氣。就算傳揚出去,他也沒什麼丟臉的。可現在是他最擅長的東西,要是也對不上,那他就真正成了笑柄。
梅元德小心的看了看宋學山的臉色,有些擔心的對梅元祖道︰「元祖兄弟,這宋學山臉都快憋紫了,不會因為對不上來,憋死在這吧。」
「哪會兒啊。」梅元祖笑道︰「我看他就是著急……」
話音未落,就見宋學山倆眼一翻,嘴一張。
噗的一聲,一口污血噴了出來,而後仰面栽倒,人事不省。
梅家兄弟一下就傻了。
梅元uo躲兜潰骸罷奼鎪懶?」
「都是你烏鴉嘴。」梅元祖急道︰「快,救人啊。」
梅元祖對宋學山也有怨氣,但人要是真死在這,他可不會開心。
知縣大人的外甥,又是掌一品文道的士子,要是這麼死在小梅莊,不管原因是什麼,他這個莊主都吃不了兜著走。
幾個漢子連忙圍過去,又掐人中又灌水在那忙乎。
瞅著昏迷不醒的宋學山,丹青生微微蹙眉。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這宋學山,丹青生心中突然升起一種異樣之感。似乎這宋學山,和他尚未作出的畫作有些許關聯。不過那關聯太微弱,只如同黑暗中一閃而逝的火苗,很快便難尋其蹤。
算了,可能是自己多心了吧,這等閑人,怎可能與我的畫作有關。
丹青生搖了搖頭,不再去想,轉而看向旗桿上的那對子,嘴角浮出一抹笑意。
這個對子,是一個千古絕對。當年三哥禿筆翁不信邪,苦苦研究幾個月也沒對上來。宋學山能看出此聯之難,沒有冒然出對,已算難得了。
不如就擺在這里,為自己擋擋那些無聊之人。如果真有人對上,必定是文采絕絕之輩。能與之相見,倒也是一大幸事。
「元祖兄。」丹青生對梅元祖道︰「麻煩您醒來後告訴他,以後無論誰想來和丹某較量,都先補上這對子。丹某的時間很寶貴,沒那麼多時間陪他們。」
丹青生飲著酒,邁步離開,連宋學山的名字都懶得問。小雨回頭沖宋學山呸了一口,罵了句活該,也跟了上去。
不過現在宋學山顧不上抗議,還在那翻著白眼吐血沫。梅元祖等人忙乎了老半天,才悠悠醒轉過來。
「劉先生,您沒事吧。」梅元祖似笑非笑。
「丹青生呢?丹青生!!」宋學山緩過神,一骨碌站了起來。
「丹先生上課去了。」梅元祖道︰「丹先生說了,不管是誰,要是想和他較量,就先對上對子。我看您今天狀態不太好,還是回去休息休息再來吧。」
吐了口血,宋學山腦子也清醒了一些,狠狠瞪了梅元祖一眼,轉身拂袖而去。
可能是有了心理陰影,路過刻有那對聯的旗桿時,宋學山還下意識的別了下頭。生怕看上一眼,再吐血暈過去。
丹青生長劍破戰詞,出對退書生,梅元德和梅元祖哥倆都看的很亢奮。但同時,他們心中也生出些許憂慮。
宋學山走是走了,但他會就此罷休麼?他的姨夫,可是縣令劉豐。
…………
「表弟,就是這麼回事。那丹青生太狂了,欺我平原縣無人啊……」
宋學山告狀是告狀了,但並非像梅家兄弟想的那樣去找劉豐,而是找了劉豐的兒子,表弟劉智杰。
劉智杰幼時有神童之稱,如今年過十七,已是通玄境修為,掌一品文道。宋學山在平原縣的名頭屈于其後,一半是因為劉豐,另一半也因為劉智杰確有本事。
「表哥,怕是你主動找上門去的吧。」劉智杰看都沒看宋學山一眼,只自顧自的翻閱手中書籍。
劉智杰看不上宋學山,快四十歲的人了,連秀才都考不上。還自稱什麼平原縣第二才子,弄的自己這個第一才子都跟著掉價。
「我這不是不服氣麼。」宋學山一臉的尷尬︰「那丹青生一個外來戶,名聲竟然比表弟你還大,我看不過去啊。」
「丹青生是比較有名,但也只是小名而已。那種與販夫走卒打交道的士子,就算能壓過他一頭又能有什麼光彩。」劉智杰抬起頭,很是老成的教訓道︰「距離院試沒多長時間了,表哥你也應該把時間用在學問上才是。」
劉智杰是真不在乎丹青生,他只關心下個月的縣試。只有通過縣試獲得童生稱號,才能參加兩年一度的院試,爭取秀才的功名。
他故意拖到今年才考,要的就是厚積薄發,一鳴驚人。在這個節骨眼上,才不在乎一個教書先生。
「表弟教訓的是。」宋學山賠笑道︰「表弟如此心胸,為兄也不能落了下成。不過那丹青生留下的對子,著實有些讓人撓頭。若是表弟不覺得麻煩,不妨對上一對如何?」
「呵呵,想借我的對子去找回場子麼?」劉智杰呵呵一笑,毫不留情面。
宋學山是臉紅脖子粗,但又發作不得。
「也罷,讀了半天書,也有些累了。」劉智杰將書本放下,隨意道︰「什麼對子,說來給我听听。」
宋學山大喜,連忙把丹青生提的上聯背了一遍。
劉智杰微微皺了皺眉,拿過一張紙,提筆寫了上去︰「是這幾個字麼?」
宋學山探頭看了一眼,點頭道︰「就是這幾個,看著簡單,但可真是難倒為兄了。」
盯著紙上的詞句,劉智杰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劉智杰才學遠在宋學山之上,一眼便看出此聯之妙。
煙鎖池塘柳,上聯五字,字字嵌五行為偏旁,且意境很妙。想找出格律意境都能與之呼應的下聯,著實不易。
苦苦思索良久,劉智杰也沒有想到能與之相匹配的詞句。
這是似乎是一副絕對啊……
這個念頭剛剛在腦子里一閃,劉智杰瞬間就被驚到了。
所謂絕對,就是無人能對出的對子。難道那丹青生,真有這般才學不成?!!
不,絕不可能。
正在躊躇之時,一陣大笑聲忽從外面傳來。
「杰兒,還在用功啊。就算你再如何上進,也該適當休息才是。」
「父親!」劉智杰眼楮一亮,似乎有了主心骨。
……
伴隨著笑聲,一個身著官袍的肥胖男人走了進來。
知縣,劉豐。
「父親,你看這個……」劉智杰拿起寫著對聯的紙,一五一十的將事情以及自己的猜測告知。
劉豐臉上的肥肉一陣抖動,沉聲問道︰「杰兒,這當真是一副絕對?」
「是不是絕對孩兒不能肯定,但府縣之內,絕無人能對上。」劉智杰猶猶豫豫道︰「父親,那丹青生的才學……」
劉智杰想說,丹青生的才學或許在他之上。但是這番話,他怎樣都說不出口。
「你不用說了,為父明白。」劉豐拍了拍劉智杰的肩膀,轉身對宋學山喝問︰「這個對子你可與他人說過?」
宋學山忙回道︰「這事還不夠丟人的,我哪里會和其他人說。」
「好,從現在開始,你把這事忘掉。」劉豐眼神閃動︰「還有,你警告其他人,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許去找丹青生的麻煩。尤其是那對子,絕對不可以流傳出去。」
「啊?」宋學山一蟣uo讀耍骸耙譚潁??鮮賭塹ザ嗌?扛陝 テ潘?!包br />
「少廢話,按我說的去做。」劉豐顯得有些暴躁,黑著臉道︰「如果讓我听到那對子在士子間傳,你就給我小心點。」
宋學山一激靈,連忙點頭稱是。
對于劉豐的威脅,宋學山深知可不是說說就算了。這位做知縣的姨夫,為了劉智杰可是什麼事都能干出來。只是宋學山不明白,劉豐怎麼會這麼大反應。只為那對聯?不至于啊……
滿頭霧水的宋學山走了,劉智杰在一邊瞅著對聯苦想,劉豐的臉色也越發陰沉。
劉豐所受的刺激,別說宋學山,就連劉智杰都未必知道有多大。對于劉豐來說,劉智杰的功名比他的命還重要,不能有半點紕漏。
……
因為年齡已大,又無文道修為,劉豐注定與功名無緣,這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所以,他非常想讓兒子代他彌補這個遺憾。這種迫切的想法,已經偏執到令人發指的地步。
不過劉豐也清楚,劉智杰雖有才華,但金榜題名還是難度不小。所以,他想爭到其他的名聲。
縣試一年一次,院試兩年一次,今年兩者恰好重疊,前後相差不過一個月。如能在縣試小考中做出呈現文運的文章,或者考取頭名案首,就能直接獲得參加院試的資格。
院試張榜時會額外多出一張榜,把過關的同年縣試案首們單列出來。能上兩張榜的人,便由此獲得雙榜秀才的雅號。
這種規則最早設定的初衷,是想給縣試拔了頭籌的案首們一個警示,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可久而久之,反倒變形成了一種公認的榮譽。
同年秀才每次院試都會出上不少,但雙榜秀才卻不會太多。
如果劉智杰不能拿到案首,就注定與雙榜秀才的榮譽無緣。這一點,是劉豐決不能容忍的。
他不能允許,自己的夢想被一個教書先生踐踏。
禁止丹青生的對聯流出,並不是因為妒忌,而是劉豐要遏制住丹青生的名聲。如此一來,他才好進行其他的安排。以劉豐以前的經歷,沒什麼是他做不出來的。
…………
ps︰「煙鎖池塘柳」這一聯的出處說法很多,有的說是唐詩,有的說是陳子升,還有說是乾隆。準確出處無從考證,但可以肯定此聯確為一千古絕對。
後人給出的下聯不少,但總能被挑出毛病,至今沒有一個絕對完美的對子。
若是有哪位書友大才,能補上此對,可在書評貼出來,並注釋。只要達意,就算不那麼完美,後面也可能用到文中。
當然,度娘能查到的那些都不算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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