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讓丹青生住的舒服,梅元祖專門隔出一個單獨的跨院。除了小雨之外,其他人一概不得入內。
只是每天早上,門外都會聚集著大群的人。各個眼楮通紅,哈欠連天,一看就是連夜守在這里。
十幾日後,清晨,丹青生的居所。
突然,吱呀一聲,屋門打開,小雨拎著一個裝垃圾的木桶走了出來。
開始還東倒西歪打哈欠的人們,就好像看到獵物的野獸,全都站了起來,眼珠子各個瞪的溜圓。
小雨似乎已經很習慣這種場面,很淡定的走出門口,把木桶往地上一放,又返回去關上了門。
在小雨關上屋門的瞬間,那些人就好像得到什麼訊號一樣,呼啦一下就圍了上去。
「我的,這個是我的。」
「放屁,分明是我先拿到的!」
呼啦一下,連同木桶和垃圾,人群又一窩蜂似的消失不見。
過了一會,梅元祖溜溜達達的從遠處出現,手里拎著一個嶄新的木桶,走到院門前敲了敲門。
小雨開門出來,探頭望了望,問道︰「那些人走了啊。」
「嗯,走了。」梅元祖把木桶遞給小雨,苦笑道︰「雨姑娘,要不然我干脆給你搬十幾個木桶過來算了,反正也得天天換新的。」
「放那麼多木桶做什麼,怪礙眼的。」小雨眼楮翻了翻︰「怎麼?你嫌煩啊?」
「怎麼會!」梅元祖連忙否認道︰「那些人天天在這,吃住都給錢,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
人們現在也知道小梅莊的私塾不好進,送孩子的少了,上門求字的多了。
要換別的文人士子,肯定沒什麼人來,因為知道來了也得吃閉門羹。可丹青生不一樣,為販夫走卒題字的名頭在那擺著呢。而且小梅莊的百十來戶,也基本家家都貼了丹青生寫的對聯福字。字字映映生輝,讓人看著眼楮都發紅。
小梅莊的人怎麼拿到的字?不就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培養出感情了麼。既然如此,我們也耗在這,就當住店。
抱著這種心理,上門求字的人是絡繹不絕。雖然一概被小雨擋駕,但還是有一大批毅力帝留了下來。
為了培養感情套近乎,這些人是無所不用其極。每天早上搶著倒垃圾,也是例行之一。只是因為人多手雜,基本倒一次,就要廢一個木桶。
……
與小雨聊了兩句,梅元祖一拍腦袋︰「差點忘了,縣試文票我拿回來了,回頭雨姑娘給先生吧。」
文票是考試必備,用于驗明正身。狀如金紙,內含文運。考生將血液滴入,金紙變紅。之後一分為二,一半隨身攜帶,一半官方保管。入場之時,兩票相對。若是能自行黏合,煥發紅芒,則確認為考生本人。
早在前些日子,丹青生便已到縣府登記領票。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官府突然說有些額外的程序要走。所以直到今天,才由梅元祖把文票拿回來。
「元祖兄。」
就在小雨剛接過票的時候,丹青生拎著酒葫蘆從房間里走了出來。
丹青生跟梅元祖打了個招呼,又對小雨無奈的嗔怪道︰「你這丫頭,也不用什麼人都擋在外面吧。元祖兄來這麼多次,你一次都不往屋里請。」
「怕影響公子休息嘛。」小雨吐了下舌頭,把文票遞給丹青生。
「先生授課操勞,元祖也是不敢打擾。」梅元祖不是不想來,主要是不敢得罪小雨。
丹青生看了梅元祖一眼,笑問道︰「梅莊主此來,應該還是有別的事吧。」
「這個……」梅元祖小心的瞅了瞅小雨,憨笑道︰「是有點事,但也不急。」
小雨一瞪眼︰「你老瞅我干嘛?有什麼事就說唄,婆婆媽媽。」
梅元祖遲疑的掏出一本冊子,對丹青生訕訕道︰「不論是小考還是院試,按照慣例,考生都要在戶籍地留下記錄。我已經寫好了,就差個簽名。您看……」
「還有這個慣例啊,我看看。」小雨一把將冊子拿了過去,翻了翻︰「怎麼都是空白啊,只有公子一個人的記錄。」
梅元祖眼角一陣抽搐,無奈道︰「因為小梅莊這麼多年,只有丹先生報名縣試。」
「噢,我懂了,你們這是扯虎皮做大旗啊。」小雨瞪眼︰「想拿公子當槍使,沒門!!」
梅元祖又是一咧嘴。
剛還說瞅你干嘛?不瞅你能行嗎?就你這小姑女乃女乃,可比丹先生難伺候多了。
丹青生輕笑道︰「沒關系的,我現在的戶籍在小梅莊,簽字記錄也是義務。」
「好吧,我听公子的。」丹青生一說話,小雨立刻改變了態度。不過又想了想,從腰間模出一個石頭似的東西︰「我給您刻了個印信,要不要試試。」
「印信?你刻的。」丹青生有些驚訝。
許多文人士子都有刻有名字或雅號的印信,用于題字記錄之用。丹青生因為隨便寫字都可達成異象,自覺有些招搖。之前隨口提了一次,說改天也弄個印信,在一些場合用起來也不至于太過扎眼。
小雨當時听的很認真,還詳細的追問了下。但丹青生卻也沒有想到,小雨竟然會自己刻了一個。
得到丹青生首肯後,小雨又掏出一小盒印泥,拿印信蘸了蘸,然後使勁的印在名冊上。
梅元祖探頭湊過去一看,那嘴立馬就咧的跟八萬一樣。
丹青生印!
這四個字倒是清晰,可也太丑了,簡直就像孩童涂鴉一般。
小雨也有些臉紅,嘀咕道︰「我在紙上印的時候,好像比這個好看的啊。」
在紙上印的時候,沒有其他字作對比。現在和名冊上的字跡一對照,立刻就看出了差距。
丹青生把名冊接過來看了看︰「小雨,看不出你還有這麼好的手藝,不錯。」
「公子,您就別笑話我了,羞死人。」小雨揚手就想把那印信丟出去。
「別啊。」丹青生連忙攔住,把印信拿了過來︰「你這個雖然簡陋一些,但清晰樸實,頗合我的心意。」
「真的?」小雨半信半疑。
「自然是真的。」丹青生將印信揣入懷中︰「從今天起,這就是我的專用印信。待有機會,我便去文廟留印。」
文廟蘊含天道威能,留印之後,印信便無法被仿造。
小雨高興的笑了,梅元祖見丹青生不像開玩笑,也只得無奈的把名冊收起。
誰都沒有想到,丹青生今日的無心之舉,竟然在日後開創了一股另類的印信風潮。隨著丹青生日後聲名鵲起,許多文人為了跟風,甚至故意找一些孩童來幫他們篆刻印信。為的,就是小雨所刻印信的那種涂鴉效果。
「對了,丹先生,還有一事。」梅元祖道︰「盜走旗桿的犯人還是沒有線索,您要不要再寫幅新的掛上去啊。」
丹青生刻在旗桿上的對子,在第二天夜晚就連同旗桿一道不翼而飛。丹青生的書法一字難求,有人打對子的主意倒也不算奇怪。只是查了半個多月,也沒找到盜取之人。
「找不到也無妨。若是有人上門挑戰,將那對子口述給對方也是一樣。」丹青生眼楮微微眯了一下。
旗桿斷掉的切口極為整潔,明顯是真氣高手所為。而且自從宋學山走後,竟然連一個上門找麻煩的人都沒有,未免太過反常。
或許,是自己鋒芒太漏,引起他人忌憚了吧。
丹青生望了眼遠方,拿起葫蘆喝了口酒。
不過也無所謂,左都御史的戰詞都接了,還怕多這一個?
………
與此同時,平原縣城的府衙後宅。
「父親,我听說小梅莊的人把丹青生的文票領走了。」劉智杰顯得有些焦躁︰「您說的那個方法,真的能行嗎?要是被發現,可是要被殺頭的。」
「縣試非正式科舉,無文賢聖地鴻運照拂,不會有太多人關注的。」劉豐寵溺的看著劉智杰︰「而且我的計劃也只是以防萬一。別忘了,為父也是閱卷的考官之一。只要你們文才相差不大,這個案首肯定是你的。」
劉智杰點了點頭︰「孩兒自信才學不會比那丹青生弱,只是他那個對子,委實讓我有些心亂。」
「我兒不必煩憂。為父保證,案首一定是你!」劉豐的眼中,閃過一抹厲色。
「孩兒相信父親。」劉智杰知道父親很在意自己的功名,但卻不會知道,劉豐能為此做到怎樣的程度。
……
按照大漢慣例,知縣多有功名在身,至少也是個舉人。但劉豐卻是個例外,他的官,是花錢找左相賈成賢買的。而在買官之前,他是馬賊。
早年劉豐也頗具才學,只可惜修不出文道。後來因妒忌刀殺同窗好友,改名換姓逃到平原縣做了馬賊。
劉豐是個膽大心細的人,發現平原縣荒山野嶺,民智難開,有功名的人都不願意來,知縣更換頻繁。靈機一動,竟然膽大包天的以豪紳身份,找賈成賢捐了個官,洗白身份。
這種出身,注定劉豐和正統官員不同。如果有誰擋了路,他一定會不擇手段的予以掃除。
至于朝廷律法……
如果他真的有所敬畏,也就不會先做馬賊後買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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