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逸現在的心情非常矛盾。////
即便到現在,他也覺得丹青生之前的做法很不理智。只是事實擺在眼前,讓他覺得沒譜的事生生做成了。就算是走了狗屎運,但這種情況下還要責怪,未免顯得太沒風度。
丹青生差不多能猜到蕭逸的心情,笑著擺了擺手︰「蕭兄莫要奚落在下,只是運氣好而已。」
「青生莫要謙虛,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蕭逸還是有些郁悶,嘆道︰「說實話吧,我此來找你,是想與你合作。」
「合作?」丹青生眨了眨眼︰「我們同來雍州,難道不是合作麼?」
「嗯……自然是,但比較簡單。」蕭逸臉色有些尷尬︰「按照先前的計劃,來雍州之後,你吸引賈家視線,我與隱藏的暗棋接洽,調查搜集賈成賢的‘罪證’。在這個方案里,你基本不需要做任何事,只偶爾挑撥賈家一二,轉移他們的注意力即可……不過現在……」
蕭逸有些吞吞吐吐,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之所以這般,並非是有什麼顧忌,而是蕭逸向來自視甚高,同一輩人里少有讓他服氣的。開口求人,對其是極艱難之事。
丹青生瞅了蕭逸兩眼,道︰「蕭兄有話盡管直言,在下不喜歡繞彎子。」
蕭逸咬了下嘴唇,硬著頭皮道︰「根據暗棋之前搜集的情報,可以確認雍州有賈成賢非常在意的東西。那東西是賈成賢的依仗,也是可以置之于死地的罩門。只是那件東西是什麼,一直都沒有查到眉目。不過青生你今天的舉動,卻意外得到了線索。」
因為丹青生尚未表態加入文淵閣,所以周毅公也沒透漏太多細節。不過此時蕭逸不甘被丹青生搶風頭,立功心切,干脆把雍州之行的真實目的給說了。
「什麼線索?」丹青生順口問。
听到丹青生發問,蕭逸總算有了點精氣神︰「這里面利害關系甚多,一般人都很難注意到。難道你沒覺得,今天賈成德給糧食給的太痛快了麼?」
「那又怎樣?」丹青生早就想到了這一點,但只停留在推測層面。看蕭逸神神秘秘的,猜想或許知道一些有價值的東西。
「你想想,賈成德那等囂張跋扈之人,怎麼會輕易就範?」蕭逸又賣了個關子,隨後手中紙扇一展。
「這說明,賈成德有顧忌。說明你的詩詞,觸及了賈家非常重要的東西,讓他們非常忌諱。就算不是我們最終要找的,也必定有重要關聯。所以,我們只要順著糧食這條線查下去,一定能有所斬獲。」
瞅著情緒激昂的蕭逸,丹青生深感無語。////
先前因為饑荒之事,丹青生就建議從糧食這條線入手,卻被蕭逸斥責不顧大局。結果現在,竟然主動又到到了這上面。
看到丹青生意味深長的表情,蕭逸似乎也想到了這一點,臉紅了下,故作不覺的繼續道︰
「根據‘暗棋’提供的消息,城內的幾大米行,雖存有不少糧食,但賈家實際上另有糧倉,且所在極為隱秘。只是之前不夠重視,所以才沒有深入調查。但既然現在確認有關聯,就一定可以找罪證,將賈賊繩之以法。」
「蕭兄所言極是。」丹青生點了點頭。
蕭逸雖然有些刻意賣弄的意思,但說的卻不無道理。只是,繩之以法那麼復雜繁瑣的事情,丹青生從沒考慮過。
見丹青生認可自己的說法,蕭逸更加得意,繼續道︰「據暗棋掌握的情況,賈家糧倉應該有強大陣法守護,只有拿著‘鑰匙’的人才能順利進入。這固然是個問題,但也是我們的機會。只要拿到鑰匙,我便能以秘法找到那陣法所在。」
蕭逸繼續磨磨蹭蹭的賣關子,以此彰顯自己的能力,不過丹青生卻對「暗棋」產生了幾分興趣。
暗棋在雍州隱藏多年,查得這多絕密之事,竟然都沒有被賈家發現。這等人物,怕是連蕭逸,都未必會知道其真實身份。
丹青生按下心中的好奇,問道︰「都有誰拿著鑰匙,蕭兄可曾知曉?」
「賈家應該有五六個人掌有鑰匙,但暗棋建議從賈懷仁身上下手。」
听了蕭逸的回答,丹青生回想了下來前所看過的資料。
賈家兄弟三人,成德、成才、成賢。老大膝下無子,老二有一子,老三有兩子。這賈懷仁,便是老二賈成才的獨子。
蕭逸繼續道︰「賈家其他人或是閉門不出,或是行蹤不定。唯有這賈懷仁時常外出,也會前往固定的地方。青生賢弟身份特殊,可故意接近刺激于他。之後引至僻靜所在,將其擒獲。當然,要是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拿到鑰匙,最好不過」
「這個沒問題。」丹青生沒有拒絕,但也有些奇怪︰「不過蕭兄,這事情你為何不親自去做?莫不是不屑做那盜匪之舉?」
「這個,我還沒那麼迂腐。只是……」蕭逸的表情一僵,下意識的回頭瞥了那高大壯漢一眼,吞吞吐吐道︰「賈懷仁長去的那個地方,我有些苦衷,不太方便去……」
…………
與此同時,燕南府,府衙。
「賈家當真拿出了一萬石大米?」燕南知府周東川的一對小眯縫眼瞪的溜圓,好像隨時能從臉上掉下來似的。
「小人不敢欺瞞大人。」師爺的臉色也很精彩,訴說道︰「小人的內弟就在賈家米行做工,此事是他親眼所見。據他說,打開庫房門搬大米的時候,賈大老爺當場氣暈了過去。就是在把賈大老爺送醫的當口,他專程來衙門告訴我的……」
在師爺的訴說下,周東川漸漸冷靜了下來,眼神變幻不定。
其實他心里明白,這種事情用不了多久就能傳的滿城風雨,手下沒那個膽子誑他。只是這件事情,實在令人太過震撼。
一萬石大米不是個小數,賈成德竟然就這麼吐了出去。這個丹青生,果然如同傳聞一般大膽。剛剛到燕南府,就演了這麼一出大戲。
「大人。」師爺瞅了瞅周東川的臉色,小心問道︰「我們,要不要做些什麼啊?」
「你想做什麼?」周東川轉頭問道。
師爺眼中精光連閃︰「大人,賈家肯拿出大米,無非是顧忌那首詩流傳之後,給賈相造成困擾。可是交出大米,賈家同樣丟了面子。如果這個時候,大人出面對付那丹青生……」
「放屁!」師爺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周東川噴了一臉口水︰「賈相之前已經發函明令,丹青生到雍州之後,大小官員不可與之為難。那封信函,你莫不是沒看到?!」
師爺擦了擦臉上的口水,十分不解︰「大人,賈相或許只是做個姿態而已。更何況現在這個情況,怕是賈相也不會預料到吧。」
「你不了解賈相。」周東川搖了搖頭,有些嚴肅的對師爺道︰「如果是左都御史郭海,或許會做做樣子。但是賈相,從來不屑做這種事情。他說不讓為難丹青生,就是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能去動。我料想,賈家也定有類似的禁令。否則的話,丹青生絕不可能平安離開米行!」
師爺更困惑了︰「賈相為何會對一個小小的雍州行走這般忍讓?據我所知,那丹青生雖然與文淵閣有些淵源,但沒什麼大背景啊。」
「你記住一件事。」周東川臉色陰沉道︰「不論在什麼時候,都不要去揣測賈相的心理。否則哪日惹出禍來,可別怪本官不講情面。」
師爺一激靈,慌忙低頭︰「小人知錯。」
「不管歸不管,卻不能不理。」周東川來回踱了幾步,囑咐道︰「你派一些機靈的人,嚴加監視。賈家失了顏面,不可能就這麼罷手。賈相的禁令,可沒有發給所有的人……」
師爺面露不解。
所有人的禁令?什麼意思?
…………
燕南府城,賈宅,賈成德居所。
「混蛋,都是混蛋……」
賈成德額頭纏著布巾,坐臥在榻上,瘋子一樣的摔著碗碟。下人們一般躲閃著,一邊小心翼翼的送上新的供賈成德發泄。
賈成德一生氣就摔東西,下人們早就習慣了,往上遞碗碟也是輕車熟路。不過這一次,明顯比以往要更加瘋狂。現在房間里已經沒了下腳的地方,一地全都是瓷器碎片。
米行掌櫃馬廣福躲在門外,立著耳朵在那听著。等聲音安靜下去,馬廣福才敲了敲門,走進屋里。
賈成德依舊在那喘著粗氣,下人們小心的打掃地面。馬廣福擺了擺手,示意下人都出去,走到榻前,躬身道︰
「大老爺,事已至此,該想想如何善後才是。」
馬廣福算是賈成德的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雖然今天這口大鍋是賈成德背上了,但要是最後追究起來,馬廣福一樣跑不了。
「還能怎麼善後?」賈成德余怒未消︰「一萬石大米,竟然全都給了那些刁民!就算宰了丹青生,大米就能回來?」
「大老爺暫且息怒。」馬廣福勸慰道︰「萬石大米,僅僅是燕南府城的存糧。只要‘糧倉’的米還在,于大局便無關痛癢。所以即便三老爺知道這事,也不會過分責怪大老爺。充其量,是罰掉大老爺的紅利。所以,大老爺當主動交出今年紅利,彌補損失。」
賈成德臉色好看了一些,但听到「紅利」,還是一陣肉疼。
「該死的丹青生!!」賈成德狠狠的砸了下木塌︰「待此事過後,我非親手宰了他!」
馬廣福早料想賈成德不會善罷甘休,心中已有定計,當即道︰「大老爺,丹青生該死,但您萬不可沖動。雖然小人不知三老爺為何出那樣的禁令,但若是再有違背,怕就不是罰罰紅利的事情了。」
賈成德惱怒道︰「那我就要受這個窩囊氣嗎?」
「賈家不適合出面,但不代表別人不可以。」馬廣福小心引導著說道︰「小人依稀記得,丹青生在院試上不光做了大逆詩詞,還導致士子楊進落榜,並將其打傷。那楊進,可是楊家的嫡子……」
「對啊!」賈成德眼楮一亮︰「前一陣那楊陵還跟我提及此事,恨不能將丹青生碎尸萬段。我何不借其手,來一出借刀殺人!」
「大老爺英明。」馬廣福順嘴拍了個馬屁,但又提醒道︰「但大老爺切記,萬不可與楊家直說,最好旁敲側擊的慫恿出手……」
「這不用你教。」賈成德一 轆坐將起來,把頭上的布巾一扯,興奮道︰「去,拿我的帖子,請楊陵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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