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芙蓉看似撒嬌似的一句話,實則另有玄機。////
外人只知道丹青生對醉芙蓉做了「那樣的事」,可到底什麼事卻無從知曉。但無論怎樣猜想解釋,丹青生注定難逃干系。從這話一出口,醉芙蓉就已經成功借到了丹青生的名聲,等于立于不敗之地。而丹青生,不管寫不寫這首詩,都等同被醉芙蓉擺了一道。
像那狀元杜心飛,主動題詩,是才子**。可如今丹青生若是在半逼迫的情況下作詩,就等于矮了一頭,別人會說他被女子壓制。可要是不寫的話,同樣有人會說閑話。
比如,楊陵。
楊陵進芙蓉樓後,老劉並沒有跟著進來,所以也沒認出來。等丹青生暴露身份之後,楊陵很憤怒,但不是因為仇人近在眼前,而是丹青生被醉芙蓉邀請上樓。丹青生在芙蓉房間內的這段時間,楊陵可謂是度日如年。可是現在,楊陵一點也不妒忌了,開心的很。
丹青生讓賈成德都無可奈何,在芙蓉姑娘面前只能吃癟。正好,我干脆在加把火,且看那丹青生如何出丑。
想到這,楊陵當即喝道︰「丹青生,你堂堂一個秀才,卻當眾欺辱一個弱女子,寫首詩詞道歉,很過分嗎??」
眾賓客都在攻許丹青生,但大多都是毫無營養的粗俗之語。听到楊陵這話,眾賓客頓時恍然大悟。
對啊,這丹青生終歸是個文人,不敬畏賈家是膽大包天,但也能獲得一些剛正之名。可若是與一個**女子為難,那可就是聲名掃地了。
「早就听說有個丹青生,今日一見可真是本事啊,竟然當眾欺負一個弱女子。」
「這也就是芙蓉姑娘寬容,換其他女子,定要將其扭送官府。」
「就是,簡直是色令智昏,我呸……」
于是乎,眾賓客口風隨之一變,從各種角度對丹青生展開攻擊。辭藻之多樣,言語之惡毒,令人目不暇接。
丹青生的臉上海看不出什麼,但小雨可是氣炸了肺。不過相對于那些賓客,小雨更恨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這該死的臭女人,竟然敢壞公子的名聲!」小雨殺氣凌然的瞅向醉芙蓉,右手本能的模向後腰,
文人士子,名聲重如泰山。丹奇雲若不是名聲被壞掉,丹家也沒那麼容易倒。對一心要助丹青生重鑄丹家聲譽的小雨來說,丹青生的名聲,就是不可踫觸的逆鱗。
此時的小雨,是真的動了殺心。
「小雨。」丹青生連忙將小雨的手按住︰「不可莽撞。」
小雨跺腳急道︰「公子,可是她……」
丹青生示意小雨稍安勿躁,淡淡道︰「不要緊,既然她想要詩,我送便是。」
前世的跟隨東風不敗與任我行兩任魔教教主,江湖內外幾經沉浮,什麼手段沒有見過?醉芙蓉想以這種手段脅迫打壓與他,那是太錯特錯了。
……
眾賓客亂哄哄的,沒人听見丹青生說什麼,但是醉芙蓉一直盯著丹青生,听的是一清二楚。
「如此,醉芙蓉提前謝過公子了。」醉芙蓉嘴唇輕吐,微微一個萬福。
一見醉芙蓉說話,方才還喧鬧無比的場面,瞬間安靜了下去。
醉芙蓉回身道︰「紅兒,為丹公子準備筆墨。」
丹青生表情漠然︰「小姐自行記下便可,這詩在下不好親手動筆。」
樓下眾賓客又是一陣輕微騷動。
「真是可惡,擺什麼譜啊。」
「就是,為芙蓉小姐寫詩那是你的福氣……」
簇擁們是群情激昂,但醉芙蓉絲毫不怒,自然而然的接口道︰「既然如此,公子自可口述,妾身為公子執筆。」
「芙蓉小姐好氣度。」
「某些人真該好好學學……」
在各種吹捧聲中,兩個龜奴搬來一張小桌,紅兒從房間內拿出筆墨紙硯,在桌子上擺好。
醉芙蓉探出芊芊玉手,拿起一根狼毫,蘸了蘸墨,輕聲道︰「公子,請開始吧。」
瞥了醉芙蓉一眼,丹青生邁步下樓。
丹青生不擔心醉芙蓉,在詩詞出口的前一刻,腦子里首先想到竟然是蕭逸。
此番過後,蕭逸那個婆媽的家伙,少不得又要嘮叨了。
……
伴隨著樓梯的踏踏聲響,丹青生朗聲吟誦。
「壟上扶犁兒,手種月復長饑。」
「窗下織梭女,手織身無衣。」
「我願燕南姝,化為嫫女姿。」
「一笑不值錢,自然家國肥。」
丹青生未曾刻意斷句,一步一詞,尚未從樓梯走下,詩詞已然一氣呵成。
詩成之後,整個芙蓉樓是鴉雀無聲,靜的連一根針都能听得到。
……
前四句的詩文,表述在田地里扶犁耕種的男兒,理應有飯吃,吃得飽,但是實際上卻挨餓。在窗牖下投梭織布的婦女,理應有衣穿,穿得暖,但是實際上卻在受凍。
這四句詩文將情理和實際形成對比,雖然諷刺之意躍然,但與醉芙蓉沒什麼必然聯系。就算能听的懂,也會覺得滿頭霧水。
可等後四句出來,慢說那些身份不俗的賓客,就連樓里跑堂的龜奴都不難理解其意。
嫫女是一位上古帝王的妃子,長相其丑無比,但卻德行賢惠,受百姓臣民愛戴,民間常有關于其的傳說。
後四句詩文的意思是說,我希望燕南的美女,變成面目丑陋而德行賢惠的嫫母。那麼,美人的笑,就不可能再那樣值錢。這樣于國于家都有利,老百姓的日子也會好起來。
……
丹青生吟完之後,頓住步伐,回頭道︰「此詩名為《憫農三》,在下才學淺薄,以此詩贈予姑娘,還望姑娘好自為之。」
……
這詩亦是丹青生前世所習的他人之作,與前兩首同為一個系列,替換了一個地名的詞匯。沒有親手書寫,並非是像他人想象的那樣擺譜。而是丹青生知道,這詩一旦由自己寫出來,至少會呈現三品文運。
以之前的經驗看來,這首詩要是呈現文運,異象必定也好不到哪去。真要再是臭水橫流,醉芙蓉的名聲也差不多得跟著臭。
做人留一線,丹青生不想做的太絕。以前人智慧,點那醉芙蓉心竅,便已足夠。
丹青生是留了一線,但其他人可不會這麼覺得。
……
「丹青生,你好大膽!!!!」醉芙蓉的侍女紅兒率先發難,臉漲的通紅,厲聲喝斥︰「你做這樣的詩詞,到底是什麼意思?!」
紅兒的話,就好像引爆了什麼東西,樓下眾賓客一下就炸了。就連一直置身事外的龜公**,都破口大罵起來。
醉芙蓉是芙蓉樓的招牌,丹青生今日這首詩,明擺著就是砸招牌。
「你竟敢如此玷污芙蓉小姐!!」
「是可忍,孰不可忍!」
「都閃開,我這次真要跟他拼了……」
題目連同詩文通篇未點醉芙蓉的名,但卻以燕南姝暗喻。再加上「一笑不值錢」這通俗之語,恰好與千金一笑,燕南醉芙蓉的名號呼應。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這詩詞是寫給誰的。
賓客們紛紛破口大罵,過于激動的,也是真的沖上樓梯,要與丹青生好看。
小雨哼了一聲,身形沖出。而這一次,丹青生也沒有阻止。
里啪啦,外加一連串慘叫,幾個頭腦發熱的家伙直接被小雨從樓梯上踢了下去。
隨後,小雨抽出腰間短劍,柳眉倒豎。
「榜前秀才、雍州行走,丹青生丹大人在此。哪個膽敢犯上作亂,格殺勿論!」
小雨敢不敢殺人還不好說,但她絕對敢捅人。二龍山那等血腥場面都見了,還怕給人放點血?
小雨這一發彪,護花使者們頓時不敢動了,不過嘴上還是不干不淨的大罵。
「丹公子,果然是好文采。」醉芙蓉突然再度開口,讓場面再次安靜了下去。
醉芙蓉看似無表情,但若是細看,還是不難發現眼中的幾分異樣。
「听聞公子曾作《憫農一、二》,今日又送《三》與妾身,不勝感激。」醉芙蓉拿起寫完詩句的紙張,吹了吹上面的墨跡。
「公子此詩若是親手書寫,必上三品。故此,妾身的二登樓,公子已過其一。若是下次再來,公子可徑直上樓與妾身對弈。」
言罷,醉芙蓉拿著詩詞,飄然回房。
小雨翻了個白眼,呸了一聲︰「自討苦吃,竟然還惺惺作態!」
「走吧。」丹青生看都沒在看醉芙蓉一眼,揉了揉小雨的腦袋︰「今天你表現不錯。」
「哈,是嗎?」小雨立刻高興起來,比劃道︰「公子看我剛才那幾下,打的很漂亮吧……」
丹青生主僕二人有說有笑,閑庭信步的走出芙蓉樓。
一眾賓客和龜公**依然在破口大罵,但是無人敢上前攔阻。
這丹青生連賈家的面子都不給,又怎會在乎他們。
楊陵站在人群當中,一直都沒有說話,也沒任何舉動。等丹青生出了門,眼中才凶光一閃。
丹青生啊丹青生,本來還不敢明著動你。可看你今日舉動,是生怕本老爺找不到理由啊。
楊陵冷笑了幾聲,沖外面打了個眼色。一個略有幾分佝僂的身影,在門口一閃而過。
…………
ps︰《憫農三》,據傳同為唐代詩人李紳所作。
憫農詩,千百年來人們只見到前兩首,所以多以《憫農二首》表述。這第三首是近代在敦煌石窟中的唐人詩卷中發現。雖然作者為何人還有些許爭議,但大多數人還是將其歸在李紳名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