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策送張梓堯回房,一路上張梓堯穩穩地走在前面,一句話也懶得多說。只是走著走著突然停在了路上,彎下腰就開始吐。
旁邊的唐策嚇了一跳,在他一旁轉來轉去也不知道要做什麼,只好扶著人又給他拍了拍背。
等到張梓堯一股腦得把晚上喝的酒全吐了出來,重新站直了身體,唐策這才開口道︰「這是我的不對了,明知道你沒有吃晚飯還給你喝了那麼多酒。你想吃什麼,我現在讓人去弄?」
「不必。」張梓堯一手擦了擦唇邊殘留的酒液,硬邦邦地吐出兩個字。
「那怎麼行,就算沒胃口也要吃點啊。」看到地上那些吐出來的酒水,出了些許泡沫之外,一點雜質都沒有,唐策難得皺了皺眉,問他「你多久沒吃東西了?」
張梓堯︰「…」
「我等會讓人做點粥送你房里去。」唐策強制的決定了,然後不由分說的將張梓堯的一條胳膊搭到了自己肩上,彎下腰,腰板一用力就將他打橫抱了起來。
「放我下去。」
張梓堯一時不察被他得逞,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連帶著短短的四個字,也透出了一股子陰狠的味道。
唐策得意地笑了一下,絲毫不為所動,「你需要照顧!」
嘴上說著冠冕堂皇的理由,實際上他觸踫到張梓堯身體的手指,都開始止不住的顫抖。不是激動,也不是疲憊,而是在一刻不停的克制。
不能再收緊了,不能再要更多,停!不要傷害到他。
「再說一遍,放我下去。」
涼涼的,沒有一絲溫度的氣息吹到唐策的耳邊,語氣已經恢復到沒有一絲波瀾,殺意卻更加洶涌。
張梓堯一手拿著匕首,鋒利的刀刃泛著藍紫色的光,輕輕巧巧的貼在了唐策的頸邊。明明沒有用力,卻已有艷麗的血珠順著刀鋒滑落。
鬼使神差的,張梓堯突然伸出舌頭,將滑落的血珠從半道卷走,一股香甜的氣味在口腔蔓延開來。
就好像一個禁欲太久的人突然一下聞到了肉香,他身體里的胃突然開始瘋狂地分泌胃液,極度的饑餓感瞬間卷席全身。
「唔…」張梓堯的身體顫抖了一下,連帶著唐策的心也跟著顫抖了一下,不由得把他抱得更緊了一些。
張梓堯忍不住湊近唐策的脖頸,手里的匕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它原本的位置,一道細細的傷口呈現在眼前,新鮮的血肉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受到蠱惑一般,他伸出的舌頭覆上那道紅色的細線,舌忝舐、吮吸,卻怎樣都滿足不了胃里巨大的缺口,只能更加的沉迷于其中。
而唐策早在張梓堯一口氣噴到他耳朵里的時候,就已經大腦轟然一響,徹底潰敗了。但此刻最要命的是,他起反應了……
出于內心某種不可告人的羞赧感,唐策加快了腳步,把張梓堯送到了房間。
盡管他用了像折斷自己的手那麼大的力氣,才使自己的手離開張梓堯的身體。但他確實幸運的在張梓堯狂性大發一口咬斷他的脖子之前,帶著挺立的小兄弟毫不知情地離開了他的房間。
離開之前…
「你們什麼都沒看到,對吧~?」
唐策笑盈盈的看著守門的二人拼命搖著頭,拍了拍他倆的肩膀,回房去擼。
兩人看著唐策若無其事離開的背影,齊齊咽了一口唾沫。
老大好可怕啊…
沒等他倆鼓動的心完全平靜下來,房門又一次被打開,張梓堯走了出來。
完全無視了他們臉上的驚訝的表情,張梓堯面無表情的直接抓了一個人進去,接著就「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留下另一個人站在門口,手足無措。
房間里
張梓堯一口咬上那人的動脈,那人本來還想著張梓堯找他要干什麼呢,此時乍然一驚,立刻反應過來開始拼命的反抗。
奈何張梓堯咬住了就不松口,一個動作,立刻就撕開了他的咽喉,血水噴涌而出,直直灌進張梓堯的喉嚨。
撕下的肉塊咬在嘴里,張梓堯突然一下頓住了,然後遏制住身體內完全不滿足的渴望,硬生生的松了嘴,讓它掉落在地上。
「額啊…嘔…」
張梓堯兩手撐著地面,不停地干嘔,抗拒著那對自己來說簡直美好的難以置信的誘惑。
其實他一直有意識,只是意識就好像游離于身體之外,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行動。直到剛剛,幸虧由于暫時得到了緩解,他才終于控制住了那可怕的本能。
他一下子癱在地上,幽綠的瞳孔里,灰色的絮狀物質不停地踫撞,聚合又離散。
自從他重新醒過來那天起,或者說,從始至終,他一直刻意去忘掉自己已經死了這個事實。
他有思維,有記憶,也有身為人類的感情。
他一直在把自己偽裝成一個人類。
幸好、幸好剛才停住了。
——如果真的吃了人,張梓堯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把自己當做一個人。
過了好一會兒,張梓堯才從地上爬起來。
他到洗手間清洗了一下,直接把腦袋放到水底下沖,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大黃在外面不停地走來走去,不耐煩的打了個響鼻,走過來用腦袋頂了頂他**。
張梓堯面無表情抬起頭來,頭發還滴著水,沖著大黃就一通亂甩,把大黃嚇得四蹄連踏,匆忙後退了好幾步。
他深吸一口氣,把匕首拿在手里,走出了洗手間。
那個人還躺在地上,張梓堯慢慢走了過去,低低道一聲︰「對不起。」隨即手猛地向下一壓,深藍的匕首就毫無阻力的刺入了他的頭。
他在原地頓了一會兒,然後心情沉重地收起了匕首,又把房里放著的一把手槍帶上,牽著大黃和小灰就出了門。
他殺了一個人,如果再留在這里,他也拿不準唐策知道後到底會怎麼做。
是像對待之前的那個少年一樣處罰他,以此來給無辜死亡的兄弟一個交代?還是偏袒于他,從而引起那些跟隨他的人的不滿?
無論哪一種,都不是張梓堯所期望的。
提前離開,給彼此都有一點進退的余地,這是他們這種人一向的行為準則。
門口的另一個守門人不在這里,想來是之前給唐策報信去了,倒也方便了他行事。
下了樓,由于唐策之前的態度,大廳的人很快就給他放行了。畢竟出去總是比進來要容易得多。
出了大門,張梓堯翻身上馬,回望了一眼黑夜中矗立的高樓,心底默默道︰「唐策,再見。」
不管怎麼說,在這末世之中,能遇見熟悉面孔的故人,對雙方而言都是一件很令人感慨的事情,也會有一些心理安慰。
這一去,應該就再也見不到了吧……
馬蹄聲漸遠,那道身影也終究慢慢融入夜色,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