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第二更。
寒風吹過棗樹林,發出一陣陣怪異的嗚嗚聲,殘留在枝頭的枯葉被風卷在半空中,肅殺之氣漸濃。
並不寬敞的土路上,除了她們的馬車,還有五人五馬,堵在前方七步外,一副嚴陣以待的架勢。
毓珠又要流汗了。
這些人是什麼時候來的,竟然沒有听見一丁點馬蹄聲,難道是從天而降的嗎?
五人皆著一身裘衣,身材高大,虎體狼腰,筆挺挺地坐在馬背上。父親打小沒少教過她識馬,就是那五匹馬,也非一般馬市上能易來的︰頭大額寬,胸廓深長,被毛濃密,毛色復雜,四肢堅實,倒像是——
軍馬!
毓珠瞪大眼楮,心頭涌上一絲不敢確定的喜悅。
「小姑娘,這是你家的車?」其中一人提韁上前,用平常語氣詢問道。
毓珠回過神,點頭如搗蒜,試問道︰「閣……閣下攔住我們的馬車,意欲何為?我們就是附近的人家……」
她一干涸的嘴唇,腦袋嗡嗡作響,若來人真是軍中之人,正是求助的大好時機,可萬一不是,情況是否會變得更糟呢。
「哦,你別怕,我們就是尋一個人,小娘子可有見過這個人?」說著用手比劃起來,「他的腿受了傷,我們一路尋著血跡過來,到了村口就不見了,可能是潛入了田里,此人凶惡至極,小娘子若是……」
毓珠舉袖捋了捋額汗。
直覺告訴她,她應該向他們求助,畢竟他們沒有強行進車搜查,這和匪徒惡霸的作風完全不同。
可她也不能貿然求助,車上三個人的命還被那歹人捏著。
當此之際,剩下的四人中,有一人也提韁上前來,先前問話之人見狀,稍稍向後退去,還想再說什麼,被後來之人抬手制止。
看樣子是他們的領頭人物。
毓珠眨了眨眼,額汗流進了眼角,令她十分難受。
她看不太清對方面貌,只能瞧見他的裘衣比其他四人顏色略深,身材似乎也更為精壯魁偉。
「小娘子是附近的人?」為首之人漫不經心地問了句。
毓珠有些焦躁地「嗯」了一聲。
她先前不是說過了嗎。
又听對方似談家常一樣說道︰「這附近有阮家、盧家、崔家的田莊……」
毓珠感覺腦袋要炸開了。
手心里全是汗。
對方還在絮絮說著,一面伸手指向遠處,好像是在和她賣地談價錢。
咦?
這人怎對京郊土地的劃分如此熟悉?
毓珠不由得定楮望向他。
卻在對方抬起胳膊指著阮家田莊時,驚見他半敞的裘衣內露出一抹耀眼的大紅,上頭的飛魚紋補尤為醒目,在陽光的籠罩下閃閃發光,看的毓珠幾乎是熱淚盈眶。
竟然是錦衣衛!
她急忙捂住嘴,生怕發出丁點驚呼聲。
此時她已領悟到對方的意圖,適才還以為對方哪根筋出錯,竟然和她聊起了家長里短。怎知人家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想給她時間看出他們的身份,讓她能放下疑慮信任他們。
不知行了多久,那歹人皺起眉頭,壓低嗓音道︰「都別哭了,我不會出爾反爾的!」
車輿內瞬間恢復了安靜。
毓珠眼揭著一滴淚,欣喜地張大嘴巴︰「真的?」
那歹人唇角微抿。
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毓珠還仰視著他,淚眸眨也不敢眨,直至確定他不會反悔,瘋了一樣開始將手腕上的金鐲子玉鐲子卸下來,統統放在了小幾上。
宜珠、綠蕪也跟著照做。
似乎怕那歹人覺得不夠,毓珠為難地低聲道︰「頭上的就不能給你了,我們是好人家的姑娘,要是卸了釵環,回家後肯定惹人生疑,到時候也會連累壯士……」
那歹人沒有異議,面無表情地挑了兩個金鐲子揣進了懷里。
是的,是挑選,挑了一對金瓖玉花卉鐲子,正是毓珠的。
這人,倒還有幾分眼光,算他識貨。
彭姨女乃女乃卻覺得有些不妥。
這對鐲子,可是二丫頭打小就戴在身上的貼身飾物。
就這樣給了一個來路不明的人?
待那歹人把鐲子典賣了,鐲子就流入了坊間……
「你們家家主是什麼人?」那歹人忽然出聲問道。
毓珠心生警惕,防備地瞪視著他。
他是想知道她家世如何,從而推斷出她見識如何吧?
難道他起了疑心?
他在試探她是否知曉先前追捕他的是何來路?
「壯士,到了楊湖村,我們就橋歸橋路歸路了。所以,恕我不能回答您這個問題,您身手了得,來路不明,我怎敢確定您將來不會找到我家里?我先前已經說過了,我們是好人家的姑娘,清白閨譽比命還要重要。今日之事,我們即便回到家後也不會說,希望您成功月兌身後也能將今日之事忘得一干二淨!」
毓珠面頰漲紅,眉梢上挑,面上寫滿了急躁和擔憂。
故意听不懂他的疑問,故意錯誤解讀他的意思,再配上羞憤焦心的表情——
應該,能把他糊弄過去吧?
毓珠收緊了攏在袖中的手指。
只見那歹人唇角輕彎,似嘲弄一般,低眉瞥了她一眼。
毓珠發覺那人的腿上已經綁了一塊粗布,上頭隱隱可見一片暗紅的血。
她開始猜測他的身份。
錦衣衛不會費力去追捕一個小人物。
單看那人忍受傷勢的耐力,就不同于尋常人,求生意志也是非常強烈的。
身手同樣是一流的。
否則也無法從錦衣衛的繡春刀下逃月兌。
正想著,馬車一個劇烈顛簸,在楊湖村入口處停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