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兮藍看著那些貴人們膽戰心驚的神色,明白她們此時的顧慮,站在這兒,她們地位不高,隨時都會被牽扯進漩渦中,丟掉性命。
眼前的形勢,所有人心里都捏著一把汗,不知道接下來倒霉的會是哪個。
大殿內壓抑著悶熱的氣息,讓人窒息的寧靜控制著所有人的呼吸,讓人想要逃開。蔓兒往後倒退了一步,握緊了她的手。
她握了握蔓兒的手,二人對視了一眼,彼此安慰著。
門外,曹貴人一身淡黃色的宮裝小心翼翼的走過來,邁步進入殿內,見眾人神色冷凝,趕緊上前見禮,「臣妾見過皇後娘娘,謹祝皇後娘娘和各位姐姐端午吉祥。」
皇後眉梢掠過釋然,「坐到你的位置上去。」說完看向梅妃,「開始吧。」
所有人精神一震,目光齊齊投放在殿門外。
小宮女被兩個太監帶了進來,噗通一聲跪下的同時,小趴在地上哭喊起來,「皇後娘娘饒命,皇後娘娘饒命,奴婢真的不知道謀害小皇子的到底是誰?還請娘娘明察。」
「梅妃。」見此情景,皇後臉色一冷,聲音帶著明顯不悅。
「是,娘娘。」梅妃起身,看了坐在對面的月妃一眼,聲音透出冷厲,「在皇後面前你還敢狡辯?明明是你受人唆使,在皇後娘娘送去的荷花糕中下了毒藥,還敢推卸責任?繼續打!」
一旁的太監得到命令,手中拿著的夾板伸展出來,兩人扯著很快夾住了小宮女的雙手,一聲「扯」。胳膊用力,身體後傾,小宮女發出一聲慘叫,「不,不要啊!」
血,順著夾板落下來,那血,是從她的指尖被生生擠了出來的。整個大殿鴉雀無聲,十幾個人屏住呼吸,側目不敢再看。
卿兮藍抬手擋在蔓兒面前,順勢拉著她進入自己的懷里,抱住了她。
「奴婢說,奴婢說!」
淒慘的猶如鬼嚎的聲音震動在鸞鳳宮上側,听在眾人耳中,猶如風中的弓弦,瞬間繃緊了。此時此刻,小宮女已經到了意識渙散瀕臨死亡的地步,那一刻說出來的名字落在誰的頭上,誰就是凶手。
呼吸聲,淺淺的回蕩在殿中。所有人的目光緊緊盯著地上的小宮女。窒息,等待……
太監松開了夾板,沉悶的空氣里透過唏噓。那雙被夾板伺候過的手,血肉模糊,骨頭碎裂,猶如折了的花枝搖晃著。
「唔!」坐在下面的新人蘇答應忍不住了,轉身嘔吐起來。
「大膽!竟然敢當著娘娘的面不敬,拉出去。」月妃霍然起身,眉心閃耀著怒意。
「不!求求您,饒了我,我不是故意的!」剛剛進宮成為答應的蘇西求饒著叫嚷著,身體癱軟成一團。
可無人听她的求告,兩個太監進來,毫不留?不留情的拖著她下去了。她料不到,在這宮中,排除異己是所有女人的共性。剛剛進宮就得到皇上臨幸,這宮中的女人們豈能容她?
卿兮藍抱緊了懷里的蔓兒,徹骨的冷再次降臨在她的身上。在這里生存,看不清楚眼前形勢,只有死路一條。
「小丫頭,說,到底你是受了何人指使?」月妃不等梅妃說話,步步向著地上的小宮女逼去,「有人曾看到你和梅香殿的蓉兒鬼鬼祟祟,她偷偷塞給你一包東西,這件事是真還是假?」
梅香殿?
卿兮藍震驚異常,目光落在月妃篤定寒栗的神情上,明白了。她竟然把謀害蘭妃孩子的事情落在了梅妃的頭上。
同為審查這件案子的貴妃,她背後下黑手。她的背後,一定有人指使。
卿兮藍不動聲色的看向蘭妃。淡藍色的宮裝,金銀繡花滾邊,她淡定的坐在那兒,似乎這一切與她無關。那臉色……
不似之前的煞白,倒是有些淡淡的紅暈。
梅妃坐在那兒,淡定自若,好似早已穩操勝券,只是看著某些跳梁小丑的表演而已。
「娘娘饒命,我說。」小宮女吃力的睜開眼楮,驟然往前爬了幾步,一下子哭倒在了梅妃面前,「梅妃娘娘,求求您救救奴婢,是奴婢不好,竟然沒把這件事做好。您不要怪奴婢,奴婢真的好疼,好疼。」
她的哭訴,無疑坐實了剛剛月妃所說。妃嬪們的目光齊刷刷落在梅妃身上,卿兮藍抓緊了蔓兒的衣服。如果梅妃遭殃,她最近和梅妃走得極近,也會牽連其中的。
她相信,梅妃自有應對之策。她想起昨天梅妃臨別時說的話,耐住性子听下去。
「梅妃,你還有何話說?」皇後淡漠問道,似乎並沒有因自己解月兌而輕松。
「哼,有什麼話可說?當然是不認罪嘍,抓住事實證據不認罪的人也大有人在,何況本宮相信,梅妃不是罪魁禍首,她只是受人指使而已。」
蘭妃譏誚說道,話里有話。任憑是誰都听得出來。
「這件事到底是誰做的?難道真的是梅妃做的?怎麼可能?梅妃不是一向溫良嫻淑嗎?」
「溫良賢淑?這後宮之中只有披著賢淑之名做盡壞事的人,好姐姐,你竟然說溫良賢淑,別告訴我你才剛剛進宮。」
「閉嘴,這兒哪兒有你們說話的份兒?一邊兒呆著,再胡說,本宮讓你們永遠閉嘴。」
妃嬪中躁動起來,議論如淅淅瀝瀝的小雨,繼而轉為嘩啦啦的中雨。
蘭妃得意的注視著梅妃,唇角的冷笑越來越大。
「皇後娘娘,真相已經大白,還請娘娘做主。」月妃往前一步,言辭灼灼。
「月妃,先不要急著判定本宮有罪,本宮有幾處不明,想要請教蘭妃妹妹。」梅妃緩緩站起來,淡定的目光掃過所有人,仿佛一陣風吹過,所有的議論消失了。
「梅妃姐姐,人之將死,本宮不會吝嗇一言半語的,請講。」俏臉上的笑意驟然收起,蘭妃眼底帶著濃重的殺氣。她說過,只要她蘭妃再次出頭,一定見鬼殺鬼遇神殺神。
一切阻擋她腳步的人,都得死。
梅妃,竟然不听勸告非要糾察到底,那麼她就給這個賤人一個結果。
「請問,蘭妃娘娘是什麼時候吃的荷花糕?」梅妃臉上溫和的笑容不變,淡淡問道。
「辰時。」蘭妃翹起手中的蘭花指,欣賞著手指上的新指甲,景泰藍掐絲琺瑯的指甲,精美絕倫,襯托著她的手指縴細白皙,若蘭花瓣瓣,皇上昨晚說他喜歡。
「傳太醫顧雲。」梅妃低低命令一聲,聲音回蕩在大殿內。
舒展的優雅蘭花指猛然收緊,蘭妃眯起眸子盯著梅妃,握緊了拳頭。
卿兮藍注意著她的變化,凝眉。目光上上下下打量著她,驀然一個奇異的想法竄入腦中︰難道蘭妃她……如果這樣,那麼牽連其中的人恐怕就太多了。
顧雲很快來了,進入正殿不敢抬頭,挨個問安之後,匍匐在地,靜等著審問。
「顧太醫,蘭妃墮胎之時,你在身邊,除了你還有一名太醫,你該明白本宮話里的意思。」梅妃緩緩的走過去,聲音不驕不躁,卻句句引人思索。
「是,下官明白。」顧雲趴在地上,暗叫不好。
「蘭妃的胎兒是什麼時辰夭折月復中的?還不從實道來?」梅妃的聲音突然狠厲起來,透著威嚴。
顧雲不敢怠慢,叩頭答道,「回稟娘娘,蘭妃的胎兒是卯時。」
「顧太醫!」蘭妃威脅的叫了一聲,截斷了顧雲的話。
「娘娘,下官糊涂,下官糊涂,實在記不清楚了,還請娘娘去問別的太醫。」顧雲激靈靈打了個寒戰,瞬間改口。
梅妃並不氣惱,轉臉看向皇後,「娘娘,顧雲身在太醫院七年,竟然言辭閃爍,利用職權擾亂後宮,本宮已經命刑審司扣了他的全家老小,綁縛刑場,還請娘娘簽發懿旨,滿門抄斬。」
吁——
下面的妃嬪們往後倒退了一步,縮了縮脖子,那些剛剛還議論梅妃是否賢淑的妃嬪更是變了臉色。好毒辣的手段,直接端了顧太醫的後路,那麼結果只有一個。
顧雲癱軟在地,老淚縱橫,「皇後娘娘,千萬使不得,是臣一時糊涂,記錯了時間,臣現在想起來了,是卯時。」
蘭妃繃直的背脊頓時軟了下來,眼底幽暗,若黑夜的山林。
皇後轉臉,「蘭妃,明明是卯時,為什麼要嫁禍給梅妃?還有月妃,好大的膽子,你們到底在掩藏什麼?」質問的話,回蕩在大殿中,字字若鐘聲。
卿兮藍冷冷一笑,她倒要看看蘭妃要把這戲如何演下去?
「皇後姐姐,妹妹一時糊涂,也是萬不得已而為之。」蘭妃起身站在了大殿中央,緩緩跪下,「那晚卯時,曹姐姐偷偷到馨蘭殿,說是白天不敢看望妹妹,生怕會被撞破受到牽連。她給妹妹送了一些雪梨羹,讓妹妹品嘗。妹妹一時貪吃,就多吃了一些,誰知……」
蘭妃說不下去了,低頭嗚咽著,「誰知這雪梨羹竟然斷送了妹妹月復中孩子的性命,妹妹和曹貴人乃一年進宮的姐妹,平常又交好,怎麼忍心說出實情呢?所以就……還請皇後姐姐看在妹妹剛剛失去孩子的份上,原諒妹妹這一次。」
蘭妃的意思很明顯,棄卒保帥了!
想起在馨蘭殿,曹貴人和月妃為她據理力爭的情景,卿兮藍眸底的冷在加深,不自覺間看向梅妃,如果有一天梅妃倒霉,會不會把她當做擋箭牌交出去?
「曹貴人,你還不認罪?」皇後厲聲呵斥著,驚了站在一側發傻的曹貴人。
「皇後娘娘,臣妾之所以這麼做,也是因為受您指使,您怎麼能撇得清關系呢?」曹貴人幾步向前,噗通一聲跪在了蘭妃身邊,抬頭看著皇後,憤懣質問道。
皇後?呵,所有的矛頭再次指向皇後。卿兮藍勾唇,蘭妃,原來在這兒等著皇後呢?這下有熱鬧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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