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冷冷一笑,言辭犀利,「曹默然,你居心何在?事到如今,竟然把污水潑到本宮身上,你以為有人會相信你?呵,你不要忘記了,本宮既然坐在這里,就不怕你隨口亂咬。」
說著,她猛然抬頭看向殿外,「來人,曹貴人失德,竟然圖謀設計蘭妃的孩子,關押起來,嚴刑審問。」
伺候在外的幾個太監聞听,如狼似虎的涌進來,嚇得幾個膽小的妃嬪縮著身子發抖,退到了角落處。
「慢著,皇後娘娘,您這是要丟卒保帥嗎?好,今天,我曹默然就給你個了斷。」
曹貴人一句句說著,慢慢逼近了皇後,突然往前一步,直沖向皇後身旁的白玉香爐。
只听「轟」的一聲,參尺多高的白玉香爐被撞翻了,所有的香灰頓時紛紛揚揚拋灑了一地,大殿內片刻之間塵灰飛揚,帶著火星的塵煙飛向了皇後以及梅妃等人。
卿兮藍不敢怠慢,帶著蔓兒迅速到了殿門口,嚴陣以待。
「咳咳,咳咳……」
「來人,咳咳,來人……」
殿內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咳嗽聲,亂作一團。
混亂之後,眾人的目光向著香爐旁的地上看去,不覺暗暗心驚︰但見曹默然癱倒在地,額頭上鮮血汩汩流著,沒了動靜。
顧雲向前,伸手探了探鼻息,暗自搖了搖頭,「回稟娘娘,曹貴人已經歸天了。」
大殿內一陣唏噓,皇後臉上的肌膚反復被什麼東西扯著一樣,抽搐了幾下,頹然收緊,瞳孔一縮,「拖下去。」
「等等。」
蘭妃麻利的站起來,冷然看向高高在上的皇後,「皇後姐姐,曹貴人臨死之時交代出受您指示,妹妹會稟明皇上,找出真相的。」
話落,她轉身向外走去,完全不顧皇後臉上翻卷的怒意。
「皇上駕臨鸞鳳宮!」
門外,響起張憲尖利的聲音,妃嬪們從驚顫中清醒過來,忙忙整理了衣裙齊齊跪倒在地,「臣妾恭迎皇上。」
齊聲問候中,冷震到了大殿中央,目光冷沉,全身上下透著冰寒。
皇後急急從高台上下來,儀態萬方跪了下來,「臣妾恭迎皇上。」
蘭妃也跪了下來,眼簾一濕,拿著錦帕擦拭著眼角的淚意,哽咽著,「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那曹默然竟然對臣妾下手,如今她撞到香爐一命嗚呼,幸虧臨死之時她良心發現,交代了真凶,皇上,您一定要為我們的孩子報仇啊。」
說著,她匍匐在皇上腳下,抱住了他的雙腿。
冷震冷硬的情緒一軟,彎腰扶住了她,「愛妃平身。」
蘭妃軟軟的靠在他的臂彎中,柔若無骨的站起來,自覺的站到了一旁,目光掠過還在地上跪著的皇後,陰狠冷笑,皇上沒有讓皇後起來,意思很明顯,他皇上此番前來,一定是得著了什麼信息。
「都起來吧。」冷震在主位上坐下,目光掃過眾人,聲音中透著威嚴。
卿兮藍拉著蔓兒從地上爬起來,偷偷掃了皇上一眼,不覺神情一凝。皇上的神態,很明顯是來鸞鳳宮興師問罪的,難道他已經知道了這兒剛剛發生的一切。
目光回轉,看到門外站著的冷熙和冷隱,她否認了自己的看法。壽全拿著紙條,偷偷模模進入驚濤殿的畫面閃耀在腦海中,難道……
大殿內靜悄悄的,妃嬪們低著頭,不敢出半絲聲響,靜靜的等待著,等待著皇上開啟金口。
一切的空氣凝結了,所有人的思想被凍結了,卿兮藍听到了自己血液回流的聲音,一點點踫觸到某一點上,逐漸凝固。
等待,真的很折磨人!
「皇後,你可知罪?」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驟然回蕩在大殿中,猶如一塊石子咕咚一聲,一時之間驚濤駭浪。
皇後心頭顫動,快速跪在地上,「皇上,曹默然素來與臣妾不和,臨死之時污蔑臣妾,這很正常,皇上對臣妾的信任,難道抵不住她的一句話嗎?那麼,如果臣妾此時拿劍自刎,說蘭妃乃是謀害皇子的凶手,皇上,您還如何判定?」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被皇後信手拈來,游刃有余。
蘭妃氣怒,剛要說什麼,似是身體虛弱的緣故,往後倒退了兩步,被身旁的小宮女逸軒扶住,「娘娘。」
「皇上……」
冷震瞟了她一眼,目光落在殿外,「皇後,朕先不追問這件事,朕問的是在丞相被害一事上,你可知罪?」
果然,不出所料,那天冷隱確實發現了什麼,那麼紙條上寫的是什麼?
卿兮藍看向殿外,迎面與冷隱淡漠的目光相撞,她轉了方向,卻與他身後冷熙的目光不期而遇,心頭一震,她似乎看到了一抹擔憂之色,酸酸的軟軟的,瞬間灑落在心田上。
她低頭看向身邊的蔓兒,她不需要這樣的溫暖。
手,不由抓緊了。但見身邊的蔓兒沉靜安寧,目光清冷的注視著地上跪著的皇後,沒有一絲恐懼與驚慌。
她握了握蔓兒的手,這孩子,越來越像梅妃了。
「藍姐姐,不怕。」蔓兒抬頭,給她一抹安慰的笑。
「好。」她回答著,頓覺殿外的陽光穿過高大的殿門透進來,陰暗,森寒的大殿內明亮起來。
跪在地上的皇後有片刻的沉默,半晌淡定說道,「丞相府失火,丞相被害,臣妾關心備至,因為丞相大人曾對臣妾有救命之恩,傷心之余去過刑審司督促喬峰著力辦案,那次是和藍藍一起去的,除此之外,再無別的瓜葛。」
卿兮藍臉色一凝,這件事涉及到她,如果皇後有事,她一定會被推出來。
「隱兒。」冷震淡淡叫著殿外的冷隱,似乎早已胸有成竹。
冷隱听到召見,緩緩走了進來,向皇上見禮,向皇後以及周圍的妃嬪們問好。
「你的證據呢?拿給皇後看看。」皇上冷眼旁觀,聲音透著慍怒。
「是。」冷隱轉身看著跪在地上的皇後,低低說了一聲,「得罪了,母後。」說著伸入袖中,掏出一張紙條來,慢慢伸展了,「母後,這可是母後的筆跡?」
眾人屏息凝神,想要偷偷看一看那紙條上寫著什麼,可又不敢逾矩,一個個各懷心思猜測著。
皇後臉色千變萬化,猶如暴風雨前天空的風起雲涌,最終化為風和日麗,「皇上,這樣一張紙條說明什麼?難道說明是臣妾謀害了丞相大人?皇上,事在人為,這筆跡也是可以模仿的。」
慍怒在加深,皇上涼薄的唇緊緊抿著,他牢牢的盯著地上的皇後,好似要在她的身上看出個洞來,許久,才霍然起身,雷霆震怒︰「證據面前,你還抵死不認罪,你想要寫什麼?
難道還想要寫明蘭妃一族的名字?司徒雅,你處心積慮想要打擊蘭妃,甚至不惜屈打成招,讓刑審司喬峰按照你的懿旨辦事。最終導致一樁冤假錯案的發生,這些全都是你一人所為,你罪可當誅!」
罪可當誅!四個字,猶如從天而降的冰雹砸在所有人身上。
司徒雅臉上壓抑著驚恐,冷然笑了笑,「皇上,證據可以捏造,筆跡可以模仿,這些被用心險惡之人用起來,會成為利刃。
難道皇上不覺得詫異嗎?一個曹默然臨死之時把矛頭指向臣妾,而這個所謂的證據又直指臣妾,難道這僅僅是巧合?再者,臣妾去刑審司帶著隨從更帶著藍藍,自始至終沒有分開,皇上可問藍藍紙條的事情。」
卿兮藍心里噗噗被打響了,皇後再一次把她推了出來。
如果她證明沒有紙條這件事,恐怕與蘭妃與冷隱就完全對立了,她沒有了後路。可如果證明皇後有罪,後果是什麼?皇後被問罪,宮中蘭妃掌控全局,到時候她卿兮藍有無容身之地,也很難說。更有可能之處,是她即將前往御書房的差事恐怕泡湯了。
「卿兮藍。」思忖間,頭頂炸開皇上的聲音。
她松開蔓兒的手,快速到了殿中,跪下,「藍藍在。這件事情正如皇後娘娘所說,藍藍自始至終和娘娘在一起,皇後娘娘的確給過喬侍郎一張紙條。」
「你……」皇後驟然轉臉,目光復雜的看向她,眸底深處,夾雜著濃重的殺氣。
「隱兒。」怒意飛卷著,皇上猛拍桌案,命令道。
「護國公主,這張紙條可是皇後遞給喬侍郎的?」冷隱手中的紙條遞向她,卿兮藍沒接,她快速掃了一眼,低頭繼續說道︰
「只是,那張紙條喬侍郎看過之後就燒了,藍藍不解,怎麼會……皇上,藍藍之言,無一句虛假。皇上英明,請明查。」
那紙條既然已經燒了,那麼上面寫著什麼畫著什麼,與她無關。
皇後身體一震,眼角的余光掃過身邊的卿兮藍,微微舒了口氣,這丫頭,思想太深沉了。
她的話,也讓皇上的審判陷入兩難。
冷隱幽暗的目光掃過卿兮藍,捏緊了手中的紙條,一分一分的撤回到自己手中,轉了方向。她全盤否認了紙條上的內容。
一切再次陷入僵局,空氣中回旋著一股難以忍受的冷硬,猶如泰山壓頂般,壓抑著眾人的呼吸,讓人忍不住的想要長出一口氣。
蘭妃已經坐了下來,她不動聲色的等待著。此時她不能出面,卿兮藍的話完全把自己撇的清清楚楚,沒有站在任何人的立場上陳述問題。
她不能以卿兮藍平素和皇後交好為理由斥責,否則會落下個污蔑的罪名。
大殿,再一次陷入了等待中,靜靜等著坐在上方的皇上,等著他的裁決。
冷震注視著下面跪著的少女,瘦弱的身子,被純白色的衣裙包裹著,她低著頭,烏黑的頭發猶如一道瀑布垂瀉下來,看起來是那樣孱弱。五年,在這險惡的宮中生存了下來。更懂得保護自己了。
他的眼前恍惚出現一道身影,微微有些晃神。
片刻恢復了清明,「這件事朕自會查清楚……」
「父皇,兒臣有實情啟奏。」冷熙清冽的聲音傳來,猶如一道清泉,劃破了壓抑的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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