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冷冷的目光盯著蘭妃,嘲弄勾唇,「蘭妃,你這是干什麼?貴為妃位,應當做眾位妃嬪的表率,你竟然在皇上面前撒潑懲罰孩子,還不趕快住手。」
她怎麼能不明白蘭妃的意思?
只是想要把皇上的怒火泄到她的頭上,怎麼能?
「都住嘴!」
皇上眼看著金宇殿瞬間就要演化為不見硝煙的戰場,冷聲喝止住。
他緩緩轉臉看向皇後,「皇後,你眼里連一個孩子都容不下,還能容下誰?」
這句話罪名何其大?
卿兮藍震驚抬頭,她沒想到皇上能這麼問。
看來之前的每一次鋪墊都起了作用,她淡淡的看向皇後,目光冷了冷。
此時的皇後更應該隱忍才是,家族的沒落已經讓她失去了該有的理智,最終的消亡只是必然了。
「皇上,臣妾剛剛一時之間失了理智,未曾為眾位妹妹做出表率,還請皇上原諒,如果……軒兒喜歡臣妾的鳳釵,臣妾給他就是。」
卿兮藍心頭一震。
皇後這一舉,是以退為進。
蘭妃再張狂,怎麼能讓冷軒拿著皇後的鳳釵當玩具呢?
而皇後此舉,又堵住了皇上的話。
蘭妃又豈是胡攪蠻纏之人?
她听著皇後的話,清楚此時誰再惹事誰就是惹皇上心煩,就抱著冷軒站了起來,哄著孩子,話語也軟了幾分,「皇後哪里話?軒兒不懂事,是妹妹教育不周之故,皇後姐姐不怪罪,妹妹多謝了。」
二人的風波瞬間煙消雲散,看得妃嬪們個個瞠目結舌。
原本以為會是一番劍拔弩張,怎麼突然間握手言和了?
皇上管不了那麼多,二人各自收起利爪是他見其成的。
「後宮要以和為貴,不出現爾虞我詐之事,否則朕決不輕饒。」皇上淡淡的訓斥著,眾位妃嬪趕緊低頭答應著。
卿兮藍微微松口氣,轉臉看向身邊的蔓兒,二人相視一笑。
時間不早了,皇後準備的百合薏米粥該上來了吧?
「姐姐,相信我,不管生什麼事,我都會站在姐姐一邊的。」蔓兒突然湊近了她,在她耳邊輕聲說著。
「我也一樣。」卿兮藍握緊了她的手,目光落在走進來的冷羽身上,不自然的勾了勾唇,轉了目光。
「皇上,久聞太子殿下的琴彈得特別好,只是一直未曾有幸聞听,不如今晚請太子獻曲一首,我們開開眼界怎麼樣?」
張妃的目光從卿兮藍臉上轉到了冷羽身上,起身建議道。
冷羽還未回到自己座位上,聞听此言,站住身子,目光清冷的看向皇上。
皇上點頭,「太子,今日家宴,不如彈奏一首,朕也听听,你的琴技有沒有進步?」
借此曲,緩和一下剛剛緊張的氛圍,是?,是有必要的。
「兒臣遵命。」太子看也沒看眾人一眼,走到了早已準備好的琴旁,淡然坐定。
卿兮藍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淡淡的目光中閃過一抹探究。
太子會彈琴,她還是第一次听說。
依照他這樣清冷的性子,彈奏出的曲子該是怎樣的意境?
她的眼前不由浮現出另一個白衣男子,繁華環繞的青山綠水間,猶如世外桃源一般的仙境里,冷飛的指端飛出飄渺的音,那一聲聲沁人心脾,讓人無法釋懷。
只是……三年了,那樣的回憶還會時不時的出現在她的腦海中。
不管他一開始的初衷是什麼,最終他是因她而離開了這個世界。
她握緊了拳頭,緩緩低下了頭。
冷硬的音驟然間破空而來,她心里一驚,震驚的抬頭看向聲音的來源處。這聲音和他的性格還真的很相似。
撕裂的聲音之後,是一串幾不聞的叮咚,前後強烈的反差讓人心情驟然間沉重起來,屏息凝神,想要追尋那難以辨別的一抹聲音。
卿兮藍震驚的看著他,听著那微弱的聲音越來越強,越來越強,仿佛遠處的千軍萬馬奔騰而來,繼而是恢弘的氣勢如滔滔江河一瀉千里……
似乎,她突然懂了,懂了眼前的男人。
都說琴由心生,眼前男人的琴聲大氣磅礡,回轉承合,冷硬陡峭,卻偏偏讓人無法淡然面對。
他正如她看到的,胸懷大志而氣勢內斂,一旦雷厲風行所呈現的將會是駭人的氣勢。
她似乎明白了。
為什麼短短三日的時間他能夠鎮得住司徒逸的舊部,平復了聊城的形勢。而凌謙對他也越的敬畏了。
這樣的男人,一旦羽翼豐滿成為一國之君,未來的臨國勢不擋!
他有致命的弱點嗎?幽暗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迎著他看過來的目光。
目光在空中相接,踫撞出一抹看不見的火花。
卿兮藍頹然轉了視線,低下了頭。
琴聲在萬馬齊喑中戛然而止,強大磅礡的氣勢在整個大殿久久回蕩,讓人產生繞梁三日之感。
大殿內,寂靜一片。
許久眾人才出一聲聲的驚嘆︰
「太子的琴聲真是絕妙無比,太令人驚嘆了。」
「是啊,之前單听說二皇子琴技了得,沒想到太子的琴聲,更是氣吞山河,大氣磅礡啊!」
不知誰說出了二皇子的名字,殿內頓時靜了下來。
皇上臉色稍稍一變,卻沒有顯示出來。
太子此舉給皇後掙了面子,皇後心情高興起來,看此情形,趕緊起身說道,「皇上,時辰不早了,軒兒和幾個小公主都困了,不如我們喝百合薏米粥吧?
今日我們皇家團圓在一起,希望喝了百合薏米粥,明年更加和睦,其融融。」
百合薏米粥?卿兮藍眉心閃過嘲諷,看向皇後。
皇後還真有些迫不及待,就這麼著急看著她死嗎?
「嗯,皇後費心了。」皇上淡淡開口,意思是同意了。
「皇上,今晚的百合薏米粥是臣妾親手熬制的,希望各位妹妹在以後的日子里,能夠相親相愛,彼此團結。後宮和睦了,皇上才能精心處理朝政,臨過才能日新月異,大展宏圖。」
皇後說著,身後的銀珠端著粥走了進來,奇怪的是她的托盤上只放著一碗粥。
眾人奇怪的看著她,不明白為什麼只單單有一碗粥。
皇後不慌不忙端過了那碗粥,起身來到了皇上面前,「皇上,臣妾有個不情之請,還請皇上成全。」
「說。」
皇上也不明白她到底賣什麼關子,這麼多人怎麼只有這一碗粥呢?
「今日這第一碗粥,臣妾想端給藍藍。」
皇後一語說出,眾人徹底震驚了。
卿兮藍眉心一凝,坐直了身體。
皇後還真是大膽,竟然能夠公然把粥端給她,還要找一個她必須喝下的理由嗎?
依照銀珠的話,這粥里必然是放有劇毒的,皇後要干什麼?
如果她毒身亡,皇後也難辭其咎,難道皇後已經做好了準備?
「皇後娘娘,皇上在此,怎麼能把第一碗粥捧給藍藍呢?藍藍年紀尚小,又和蔓公主相親,皇後這麼做,豈不是陷藍藍于不義嗎?」
蘭妃覺察出不尋常,出言阻止。
皇後對卿兮藍的敵意,從含章殿誣陷開始,就沒有停止過,整個宮廷別人不清楚,她卻心知肚明。
「蘭妃妹妹,本宮話未說完,你怎麼知道這碗粥不該藍藍喝呢?」皇後淡然轉身,反問著。
沒等蘭妃反駁,她轉身面對著皇上,婉轉說道,「藍藍服侍皇上三年多了,每天風雨無阻,盡心盡力,代替了臣妾和眾位妃嬪。
她對皇上的心,本宮看得見,眾位姐妹也看得見,本宮感謝藍藍服侍皇上,所以這第一碗粥,臣妾想要端給藍藍。」
她這一番話一說,皇上若有所思,目光看向了卿兮藍。
的確,這三年,卿兮藍呆在他身邊,奉茶是一方面,對于他交代的事情都完成得不折不扣。
衷心是必然的。
見皇上沒有異議,蘭妃也不再吭聲了。
卿兮藍微微一笑,起身施了一禮,「皇後娘娘,藍藍不敢居功,藍藍只是會烹茶而已,正好皇上喜歡喝茶,藍藍才有幸在皇上身邊伺候。
相信在坐的娘娘,如果會烹茶,也同樣會像藍藍一樣侍奉皇上,甚至比藍藍做得更好。」
她環顧著周圍的每一個人,淡然若素的目光讓人深思。
「所以,我只是盡了我的一份心力而已,不敢居功自傲。」
粥她喝不喝是小事,謙虛是必須的,否則即使她逃過了這有毒的粥,恐怕在皇上心中也落下一個居功自傲的印象。
「藍藍謙虛了,這只是其一。前幾天藍藍從聊城回來,臣妾沒用查清楚事實真相,就一時心急,輕信了一個奴才的話,讓藍藍蒙受不白之冤,臣妾這幾天日夜忐忑,想要今日通過這碗粥向藍藍賠罪,請皇上給臣妾這個機會。」
皇後說著,在皇上面前跪了下來。
卿兮藍心里噗通一聲。
前面那個理由只不過是鋪墊而已,這個理由才是至關重要的。
試想,誰能忍心拒絕一個誠心改錯的心?
皇上也不例外,此時的皇上希望看到的就是一派祥和安定的場面,而皇後無疑抓住了皇上的心思。
這碗粥,她是必須要喝的。
蘭妃微微松了口氣。也許是她想多了,當著皇上的面,皇後該不會做出什麼過分的事情來吧,否則怎麼月兌身呢?
皇上看著地上跪著的皇後,半晌才微微點了點頭,「皇後,你能夠想到這一層,朕倍感欣慰。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今天為所有的妃嬪做出了表率,朕就答應你的請求,圓了你的這個心意。」
果然不出所料,皇上同意了。
卿兮藍站在那兒,眼底的冷笑深了幾分。
她能單獨喝下這粥嗎?
怎麼能?
蔓兒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姐姐。」
皇後此時已經謝過皇上,起身向著她走來,站在了她和蔓兒面前,手中的粥捧了過來,「藍藍,本宮向你賠罪了。」
卿兮藍微微一笑,「娘娘言重了,身為後宮之主,娘娘一向秉公處理後宮之事,無私是聞名的,藍藍從來沒有埋怨過娘娘,這粥,藍藍感到惶恐。」
她沒有抬手去接那粥,謙遜說著。
「不埋怨是藍藍寬容,本宮卻不能寬恕自己,喝了這粥才是原諒了本宮,藍藍該不會不給本宮這個機會吧?」
皇後言語逼近了一步,那粥也往前送了送。
卿兮藍抬手接過了那碗粥,「如此,藍藍謝過皇後娘娘了。只是,藍藍承受娘娘這碗粥,也要敬娘娘一杯酒才是。」
說著,她把粥放在了桌上,端起了一杯酒。
皇後的目光落在那粥上,冷冷一笑,接過酒,「那本宮就承受了。」
說完,她仰臉,一杯酒一飲而盡。如果她能把粥喝了,讓她喝一杯酒又如何!
眾人的目光匯聚到二人身上,誰也沒看到,冷軒從蘭妃懷里下來,朝著蔓兒跑去。
「軒兒,想喝粥嗎?我們一起喝好不好?」
蔓兒招了招手,一把把冷軒抱在了懷里,重新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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