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湛天淡然把琴套拿掉,露出里面的琴。
「誰說的?我怎麼會想你!」卿兮藍臉微微一紅,趕緊轉了視線,說道,「上次在聊城,謝謝你出手相助,一切才會那麼順利。」
他為她的事情完成了最為關鍵的一環,她早就想好了,再次見到他,會說上謝謝二字。
只是後來……
她想起他剛剛登基那些日子,凌謙曾經提出讓臨國公主和親的事情,心中好似被什麼人揉了一下,躁動不安。
和親之事後來不了了之,她不知道皇上最後送去了什麼賀禮。
是……新皇登基,即使臨國不送公主前去和親,別的國家難免不送。
如今他的後宮恐怕也和如今臨國的後宮一樣鶯鶯燕燕,無緣無故,她心中不舒服起來。
「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麼不好好在夜國勤政,到臨國來干什麼呢?」她掩飾掉心中不該有的感覺,淡然抬起頭問道。
「想你了,最近又得了一把好琴,所以就想要馬上看到你,把這把琴送給你。」夜湛天隔著琴,注視著她的眼楮,說得毫無芥蒂,目光最終落在了面前的這把琴上。
想她?
卿兮藍心中一顫,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涼涼的說道,「我不喜歡听這樣的話,你的後宮之中美女如雲,環肥燕瘦,恐怕想要什麼有什麼,不想說實話就罷了,我……看琴。」
她的目光落在這把琴上,眼底閃過一抹詫異。
這把琴是血色的,仿若被鮮血灌注浸泡過似的,紅的入骨,紅的透亮,紅的讓人震顫。
她早年看過一本古書,書上記載︰有一種木生于沼澤,能散出異香,招引來無數生于沼澤的蟲蟻,飛蛾。
然而這些蟲子聚集而來之即,遠遠的就會被這種香氣所醺醉,最終致死。
當時她就覺得生于沼澤之木,非平常人能擁有,只能是望塵莫及的企望罷了。
眼下……
再看那琴弦,根根琴弦透著晶亮的光澤,如銀如,
仿佛采擷了月光的清冷,又好似融入了雪的純白。
琴尾處,雕刻著一枝燦白如玉的梨花,如火如荼的綻放著……
她震驚的看著那一枝梨花,不由抬手握緊了自己的小臂。
赫然和她小臂上的梨花一模一樣,如出一轍。
「這把琴……你!」
她猛然抬頭看著他,心中抑制不住的澎湃著一種東西,翻滾著難以平息。
「紅雪琴。」
夜湛天喃喃說出這個名字,隔著琴,握住了她的手。
「這把琴是屬于你的。琴上的梨花是我親自雕刻上去的,獨屬于你的琴。」
果然如此!
卿兮藍掙月兌了他的手,抬手撫模著琴尾那浮起的梨花,心里涌上來暖暖的感覺。
「謝謝你。」
她輕輕說著,鼻息間透過來的隱約香氣,讓她的內心浮動起來。
說實在話,她真的很喜歡這把琴!
「喜歡的話,就給我彈一首。」
夜湛天起身,把琴端端正正放在了她面前,自己則靠在了軟榻上,慵懶的伸展著身體,目光淡淡的落在她的身上。
「我有些日子沒彈琴了。」卿兮藍謙虛著說道,目光最終落在琴弦上,還是忍不住想要撫上一曲。
面對好琴,她有些把持不住。
「我側耳聆听藍藍為我彈出的琴聲。」夜湛天鼓勵著。
卿兮藍不再謙讓,雙手搭在了琴弦上,驟然素手一揮,掃過琴弦。一串流淌猶如溪水流淌的音符跳躍而出,瞬間整個寢殿內被流動的音充滿。
這是一首《縴雲弄巧》。
縴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叮叮咚咚的琴聲聯袂成跳躍不盡的水流,迢迢河漢,匯聚在琴弦上,彌散在窗外冷清的空氣中。
宮牆外,月光下,一道紫色皫色的身影站在小橋上,仰臉看著天邊的一彎月牙,月牙彎彎,情意長長。
耳畔的琴聲纏綿妖嬈,透著一種無法言說的惆悵。
紫色身影緩緩轉身,看著冷月宮的後殿,英俊冷清的臉上透出一抹悵然與歉意。他倏然往前,快速奔走了幾步,身影一閃,上了院牆。
後殿內。
卿兮藍終于在幾個剪不斷理還亂的琴音中收住了音符。
目光中卻不自覺間染上了一抹幽幽的愁緒。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夜湛天低喃著這句話,目光幽暗的看著她。
「我……」
卿兮藍驟然間抬起頭,仿佛突然間從某種意境中清醒,辯解著,「我只是突然想起這首曲子,所以就彈了起來,沒有任何意思。還有,我困了,想要就寢了,你隨便。」
說完,她抬腳就要從軟榻上下來。
她怎麼能彈奏這首《縴雲弄巧》呢?是什麼意思?告訴他自己在思念他嗎?怎麼能?她每天那麼多事兒,怎麼有時間想他的事情!
倏然,夜湛天翻身而起,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輕輕往懷里一拉,與此同時,另一只手揮了出去,一掌擊滅了燭光。
整個寢殿內,瞬間陷入一片黑暗中,只有皎潔的月光照射進來,灑下一片淡淡的清輝。
卿兮藍還未反應過來,身體就落入了他的懷里,她不由氣惱起來,一掌擊向了他。
他以為她剛剛彈奏了一首那樣的曲,是在暗示他什麼嗎?想要輕薄她,做夢!
「別動,你听。」
夜湛天抱緊了她,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一句,握住了她的雙手拉了下來。
卿兮藍一怔,注意听著周圍的動靜,房頂上傳來一聲聲細碎輕盈的腳步聲,她心里一驚,躲在他的懷里,一動不敢再動。
誰?誰這個時候會到她的冷月宮來,還在她的寢殿上方徘徊?
是四皇子冷隱還是太子冷羽?
她的腦海中閃過這兩個名字,不安的看了一眼身邊的夜湛天。
他該不會懷疑她什麼吧?
黑暗中,二人的身體靠在一起,他身上溫暖的溫度隔著薄薄的衣衫傳入她的肌膚上,她不由往他的身邊靠了靠。
半晌,那腳步聲停了下來,一動不動。
她動了動身體,掙月兌開他的手指了指床榻的位置,她要去休息。
和他緊挨著坐在一起,她總覺得不安。
夜湛天明白她的意思,沒讓她離開,而是抱起她向著床榻走去。
二人上了床,因為之前有過同床共枕的經歷,所以卿兮藍反對了一會兒,見他僵持著,又擔心屋檐上的人听到什麼,沒在反對,趴下不動了。
不知過了多久,朦朧之中,一陣腳步聲逐漸遠去,她這才松了口氣,閉上眼楮,準備踏踏實實的睡一覺。
「剛剛是誰?」夜湛天躺在她身邊,淡然開口問道。
「不知道。」卿兮藍含混說出這三個字,轉過臉面對著里側,不準備再回答他任何問題。
「真不知道?」
他卻沒打算這麼放過她,翻身和她一樣趴著,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繼而尋找著她的耳垂,輕輕咬著,反問道。
癢癢的感覺驚擾了她,她搖了搖頭,氣惱說道,「別鬧,我沒出去怎麼會知道是誰?」
這男人,怎麼這麼討厭!一個小問題糾纏不清,煩不煩?
「是太子還是四皇子?再或者是別的什麼男人?你回答不知道的意思,是不是代表著能來冷月宮的男人太多,你數不清了?」
夜湛天抬手輕輕拂過她臉側的細,輕輕問著。
「你……什麼神經?」
卿兮藍忍不住了,所有的困倦都被他給驅散,她抬起頭恨恨不已的盯著他,好似要把他給吃掉。
「這個宮中,除了太監還是太監,哪兒來什麼男人,哪兒比得上你的宮中,美女如雲,個個都想到你的寢宮去……」
夜湛天看著她冷厲的眉,不悅的神色,目光落在她松散的領口處,以及那領口中透出的一抹嬌紅,倏然笑了。
卿兮藍一怔。
他是第一次這樣笑,這笑猶如天邊驟然出現的一抹彩虹,絢爛多彩,讓人炫目!
她明顯感覺出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怔了怔,她趕緊轉移了視線,重新趴下,不再理他。
「等到有一天你到了我的皇宮,你會看到你想看到的一切。」夜湛天重新在她身邊躺下,意味深長的說著,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閉上了眼楮。
這一句話卻攪動著卿兮藍頭腦前所未有的清醒了。
他什麼意思?難道是想要讓她到夜國的皇宮去嗎?憑什麼?她為什麼要到他的皇宮中去?
她想看到的一切,會是什麼景象?美女如雲,妃嬪三千?
切,她才不喜歡看到這些呢!
她不悅的趴在自己的胳膊上,強制自己閉上眼楮睡覺,腦袋轉來轉去就是睡不著。
夜湛天眯起眼楮看著她,陡然伸出了胳膊,把她的腦袋放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卿兮藍微微一愣,沒有再反抗,安靜了。
陽光再次灑落在中庭,琪琪來到了後殿,抬頭看著緊閉的殿門,听了听動靜重新回到了前殿。
殿內,卿兮藍醒來,稍稍翻動了一體,感覺傷口輕松了許多。她咬緊了唇忍著剛要起來,伸手踫觸到身邊的男人,不由微微一愣。
昨晚的一切回想在腦海中,她推了推他,「怎麼?做了皇上你就不早起練功了?」
夜湛天眯著眼楮斜斜的躺著,听到她說話,這才睜開了眼楮看著她,「有卿如斯,不練功又如何?」
听著此話,卿兮藍心頭驟然一顫,掀開被子推開他下了床,這才說道,「你胡說什麼?」
雖然如此問著,她的心中卻涌上來一抹甘甜的感覺。
卿兮藍起床走出後殿,就看到琪琪等在木橋上,見她走來,趕緊驚喜的迎了上來,「公主,小雨燒退了,而且身上的傷口也有很大的好轉,張妃和蔓兒送來的藥真不錯。」
「嗯,琪琪,辛苦你了。」
卿兮藍看了一眼後殿的方向,拉著她的手往前走了幾步,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琪琪,他來了。」
琪琪一愣,看向卿兮藍,眼珠轉了轉,陡然明白了什麼,言語間透出一抹驚訝,「公主,您說的是夜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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