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人靜,時間已近定更,出宮腰牌和御筆便條都放在桌上,行囊包裹也都打點好了,靜思小心地抱出嬰兒,懇求道,「娘娘,您就抱抱小小姐,喂她吃一口女乃吧,以後,怕是沒機會了。」
寧妃沉吟著點了點頭,她不是不想抱,而是不敢抱,怕那孩子一入懷就再也不舍得放手,可就像靜思說得,錯過此刻,就是終生之憾。她顫抖著接過女嬰,顫抖著解開衣襟,這孩子出生快十天了,今日將要分別,才能在母親懷里吃到第一口女乃。
清瑤並不理解他們所說的吃女乃是怎麼回事,當寧妃解開衣襟,一團雪白的物事湊到她嘴邊時,她甚至有點恐懼,想扭頭避開。可寧妃扶住她的小腦袋,讓她面向自己,把**塞進她口中。那一瞬,嬰兒的本能掌控了她,她開始用力地吸吮,一股溫熱香甜,似乎又微微有些血腥氣的液體流入口中,咽入月復中,那奇妙的滋味,絕不是蜂蜜米湯所能比擬的。她大口吮吸著,從前生到今世,第一次品嘗到母乳的滋味。寧妃撫模著懷中這個稚女敕柔軟的小生命,這是她的女兒,今日別後,再無相見的女兒。淚水流下她的面頰,落在嬰兒臉上,又滑入她口中,母乳的味道又增加了一種沉重的苦咸。
吃過了女乃,寧妃還抱著孩子不忍放手。趙嬤嬤道,「娘娘,您給她取個名兒吧,也算是留個念想。」
寧妃的手指一遍遍撫模嬰兒嬌女敕的小臉,「這孩子的眼楮真好看,真干淨,像月光一樣明澈,就叫她月瞳吧。」
她的聲音輕柔,听在清瑤耳中卻如聲聲驚雷。這里不是仙界,眼前的人不是他,為什麼還是一樣的話,還是同一個名字!曾經多少次听他輕喚︰「月瞳,月瞳!月瞳……」
不!她用力睜大眼楮,幾乎把全部的力氣全集中于雙眸,要改變寧妃的心意。盡管恨那個人入骨,她還是希望這個名字只有他一人叫過,就讓這個名字給曾經那場孽緣作祭吧,此生她再也不要听到這個名字,永遠不要!
寧妃怔了怔,輕輕搖頭道,「這個名字不好,太文氣了些。在山野小村叫這個名字,會跟別的孩子格格不入,娘再給你想一個啊。」
她又沉思了一會兒,低頭微笑道,「你出生的那天下了好大的雪,你走了以後娘會天天想念著你,念雪,念雪,這名字好不好听?」她轉頭看著趙嬤嬤,「嬤嬤,這個孩子既不能姓陳也不能姓秋,就跟你姓趙吧,從今以後,她就叫趙念雪。」
清瑤松了口氣,只要不叫那個名字,什麼名字都好。「從今以後我就叫念雪了,忘了清瑤,忘了和清瑤有關的一切吧。」她對自己說。
夜愈深了,「鐺」的一聲更鼓響,敲在了三人心上。寧妃一咬牙一狠心,把孩子交給了趙嬤嬤,「時辰差不多了,嬤嬤,你帶她走吧,拜托了。」她從枕下模出一個手帕包,一層層打開,里面是一根五彩絲線結成的絡子,下面墜著枚精美小巧的黃金長命鎖。她把這個也交給趙嬤嬤,「嬤嬤,你知道,這個是我小時候戴過的。路上亂,你先替念雪收著,等到了你家再給她戴上。」她又褪下腕上的一只玉鐲,「這個在她出閣時當嫁妝吧,嬤嬤,您一定要給她找個好人家,不求大富大貴,但一定要對她好,要對她很好很好才可以。」
「小姐,您放心吧。」趙嬤嬤嘆息著接過東西,揣在懷里藏好。靜思幫她把孩子放回木箱,馬上就能逃出生天,箱子里原來那些用于偽裝的小玩意兒全都不要了,靜思抱起箱子,又背了兩個包袱,送趙嬤嬤出宮。走出明華苑,里面淒慘哀痛的哭聲讓人心里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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