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景從此開始了她的皇宮生涯,起初一段時間真是很沒意思,每天一睜眼就要和各種顏色各異,氣味不同的湯藥補品作斗爭。從女兒回到身邊,秋月明一改變往日的低調作風,把太醫院所有精擅通曉兒科病癥的太醫挨個叫到明華苑來,為天景診治調理。
天景這才發現,原來御用的並不一定是最好的,比如這些太醫,雖每人都能診斷出她有體虛畏寒之癥,是先天氣血不足所致;卻無一人能診出護住她心脈的天極暖玉那清潤溫和之氣。這樣的醫術脈象,實在不及小小素楊縣里那位平民醫生多矣。
每個太醫為她診過脈後,都擰著眉說公主這先天之癥還真沒什麼根治之法,還是以滋補調理為主,于是每人走時都開出一張方子,列出大量補品,這些補品就會變成各種丸散膏湯,在寧妃和靜思無限憐愛又絕無妥協地注視下,一點不落地進了天景的肚子。
天景幾乎絕望。她冒著丟掉小命的風險好不容易進了皇宮,是來吃藥的嗎?從前在古榆村,沒有這麼多藥吃她不是也活得挺好?也就是比較怕冷,體力差一些,劇烈活動後會心慌氣短而已。大部分時候她都和健康的小孩沒什麼差別,讀書,玩耍,每月一次跑到後山去上翊雪姐姐的課。完全沒問題。現在被母親和靜思擺弄成了一只藥罐子,也沒覺得身體狀況有什麼明顯的好轉。她被迫吞下的那些酸甜苦辣,看來統統都是白費。
她也曾向昊明求助,太子同情地模模她的頭,再搖搖自己的頭,嘆息道,「母親就是這樣的。我三歲時生過一場大病,當時自然沒少吃藥,病好了還被母親和靜思強迫著吃了一年的補藥。唉……你也別指望父皇能替你說話。父皇每次身體不適時,也是被母親逼著吃藥的,每次也是苦不堪言哪!可憐的妹妹,誰讓你有這先天不足的病癥呢,估計這藥是得年長日久吃下去了!」
天景听得目瞪口呆,她怯生生扯了昊明的袖子,小聲地問,「太子哥哥,咱們秋家在沒做官之前,是開藥鋪子的嗎?」
天明一怔,隨即哈哈大笑,「等哪天我向母親要了家譜來查一查,沒準兒還真是!」
這樣的「艱苦」環境里,天景格外地想念翊雪,那只調笑無稽,沒半點師傅威嚴的雪衣娘,卻切實得給過她那麼多教導和幫助。上次在御輦里她傳音給自己,說找到新的上課地點要會通知自己,這都快三個月了,還沒有找到嗎?她那樣神通廣大,找個能藏匿行跡的地方不是難事,況且每月只有一天上課,這種地方應該很容易找到的。可翊雪居然這麼久音信全無。
「她不是,把我給忘了吧?」天景突然冒出一個猜測,頓時緊張得透不過氣。這並非不可能,翊雪親口說過,曾經忘掉過自己一次,一下子就是百年哪。要不是那次她把自己忘記了,又怎麼會有後面那麼多的波折痛苦,她又怎麼會是現在的天景?
「忘就忘了吧!誰讓自己拜了只記性好差的鸚鵡做師傅呢!」天景煩躁的再次躺下,都已經快三更了,但她就是睡不著,好多事在心里糾結,讓她全無睡意。又躺了一會兒,她再坐起,去拿床頭小幾上的布偶老虎,手剛從帳子里伸出去,腕上忽然一緊,感到有一只手握住了腕脈,驚呼聲剛到口邊,又生生咽回,唇邊竟浮起一絲笑,如釋重負。
溫軟柔滑的手從腕脈上一點點向上游走,天景閉著眼楮只是微笑,那只手終于穿過了紗帳搭在她肩頭,手上握著天景剛才要拿的小老虎。她睜開眼一把奪過,「姐姐,你可只有我一個徒弟,要是嚇死了我,以後你就是光桿師傅了。」
「呵,你要是這麼容易被嚇死,怎麼配做我徒弟!」紗帳一挑,燭光微晃,映亮翊雪那張清麗嫵媚的臉,白色長發散在肩頭,如銀如雪。「徒兒,你這些日子過得可好呀?」
「不怎麼好!」天景嘟著嘴抱怨,「姐姐,這麼久都不見你,還以為你又把我給忘了呢?」
「這不是來了嘛。你這是什麼表情啊?好大的膽,還敢生師傅的氣不成,我……」
「你又要將我逐出師門了是吧?師傅,桌上有茶,想喝就自己倒吧。」天景不以為然地擺弄著老虎,「姐姐,你找到適合上課的地方了嗎?」
翊雪氣鼓鼓瞪了她一會兒,自己先繃不住笑了,「找到了,就是御花園西邊角門旁邊的那間小屋,這就帶你過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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