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明推門而入,清和拉著母親快步跟了進去。兩個內侍嚇呆了,都忘了爬起來,彼此對望著問出同一句話,「他們瘋了嗎?」
院子里還有守衛,是四個御林軍,清和輕拉玄明衣袖,「就是他們四個。」
玄明點頭,上前一步,還是那兩個字,「閃開!」
一個御林軍微微欠身,「二皇子,我們不能放您進去,您請回吧。」
話剛說完,喉間已被冰冷的刀鋒抵住,那正是他腰間佩刀。持刀的玄明面無表情,淡淡道,「我今天想殺人,反正舅舅說上陣打仗總是要殺人的,不如今天就試試手,你們想不想見識一下謝家的刀法?」
四人面如土色,他們知道二皇子自幼習武,並且是謝元帥親傳武藝,謝家馬上銀槍馬下單刀並稱雙絕,軍中誰人不知!別看玄明還是個孩子,但就算他們四人認真和他動手都未必能贏,況且誰敢認真和一位皇子動手!
「二皇子,求您……您何必為難我們!」那人咽喉上抵著寒刃,說話極是艱難可憐。他的三個同僚忙不迭點頭。
「也是,我不為難你們。」玄明頓一下,忽然撥高了聲音,大喊道,「父皇,兒臣要進去!兒臣今天一定要進去!您不放行,兒臣就闖進去!」
他喊完話,院里瞬間靜得可怕,七個人一起數著心跳等待,那四個御林軍心里叫苦,這位小爺今天看來是擰到底了,要是皇上不肯通融,他就要踏著他們四個的尸體闖進去了。
明華苑正廳的門打開了,一個內侍站在門口,「二皇子,您請進!」
玄明收回刀鋒,「唰」地一聲插回那人腰間刀鞘,冷冷道,「她們也一起進來,我看誰敢攔!」
明華苑的正殿里從來沒有坐過這麼多人。錦陽帝自然坐在正中的主位上,左邊是寧妃、太子和天景,靜思在寧妃身後垂首肅立,寧妃一手摟著一個孩子,三個人是一樣蒼白的臉色。右邊則是宜妃和如嬪,雖然也是斂容靜默,但眼角眉梢卻有著掩不住的得意。
淑妃和清和先給錦陽帝見了禮,玄明卻像沒看見他的父皇,徑直走到了宜妃這一邊。抬起手,左右開弓扇了如嬪兩記耳光。
所有人都怔住了,包括被打的如嬪。皇子打帝妃,這就等于兒子打母親。大淵建國二百余年,這應該是第一次。
「你瘋了嗎?你忘了她是什麼人!你敢打她!」宜妃先反應過來,尖著嗓子叫道。
玄明昂首,毫無懼色,「我沒忘她是什麼人,是她忘了自己的身份。宮規里是怎麼要求嬪妃的?嫻靜溫雅,謙和知禮,不妄語,不妒忌,不是非。這些她做到了哪一點?像她這種無理取鬧搬弄是非唯恐天下不亂的女人早就該進冷宮了,父皇慈悲才打發她去西冷閣思過,可她有半點悔悟嗎?我打她是因為她欠打,溯玉就夠欠打了,她比溯玉還欠打,真不愧是母女!」
「你!」宜妃氣極,想不到兒子這麼狠地拆自己的台,一揚手就打過來。玄明微一側身,宜妃的巴掌落了空。他看著發怔的宜妃苦笑,「母親,其實早在幾年前,如果我不想讓您打,您就根本打不著我了。可我知道您常常心里不痛快,所以每次您打我,我都老實受著,兒子作母親的出氣筒是應該的。可是從今天起我不再受您的打,因為,您今天做了一件我不能原諒的事,我不再給您打我的權力了!」
他不再理會宜妃,和捂著臉羞怒至極卻不敢出聲的如嬪,轉向寧妃的一邊,鄭重道,「太子哥哥,天景,這件事在今天之前我完全不知。你們信不信?」
太子和天景對視一眼,又一起點頭。玄明舒了口氣微笑,「你們相信就好!」
從玄明進來,錦陽帝就一直沉默,眼看著他出格的作為,只在他抽如嬪耳光時顯出一絲的驚詫,但並未出言制止,然後就是平靜淡定,不辨喜怒。
這時,玄明似乎終于想起了他這個父皇,他轉而伏身跪倒,向上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父皇,兒臣造次了。不敢求父皇原諒,但請父皇明鑒,母親和如嬪所言之事不可信,她們根本就是憑空杜撰,胡言亂語。」
錦陽帝不動聲色,「哦,你怎知她們是胡說,她們可是自稱握有鐵證的。」
「兒臣方才說了,這件事兒臣並不知情,但是兒臣篤定,母親和如嬪就是在陷害寧妃娘娘,太子哥哥和天景。太子是太子,天景是天景,根本就沒有誰是真的誰是假的。父皇,兒臣願用這條命為他們擔保!」
錦陽帝掃了一眼幾乎氣暈的宜妃,再看看一臉肅穆鄭重的兒子,嘴角浮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語聲溫和,「玄明,你這也是在用命擔保你母親犯了欺君之罪!但你有沒有想過,那樣的話,她的下場將是如何?難道在你心里,太子和天景比你母親還重要嗎?」
「不是這樣的。若論親疏,母子之情自然最重。但親是親理是理,兒臣信奉的處世準則是行事黑白分明,絕不昧心負人。兒臣願用命為太子哥哥和天景作保,也願用命分擔母親身受之罪,就算被父皇廢為庶人,兒臣也不後悔。兒臣寧為庶人,也不要踩著最好朋友的鮮血,坐上太子位,那樣的話,兒臣將日夜不寧,寢食難安。」
他又磕了一個頭,「父皇,兒臣想說的話,該說的話都說完了。也不願呆在這里看著母親出丑,兒臣先回去了,等待父皇聖裁!」
錦陽帝微怔,隨即頷首。玄明起身,向太子和天景微一點頭,轉身而去。將要跨出房門時,他忽然哽咽著喊了一聲,「娘,別鬧了,跟我回去吧!」
宜妃渾身一震,竟真的站了起來。如嬪大驚,急忙用力踩她的腳,琴韻也在後面扯她的衣服,她呆了呆,又坐了下去。玄明嘆了一聲,徑自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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