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上了山,那道士當然不死不休地追來。我剛才說過,他的劍是玄冰劍,非常厲害。但因此他也不敢直接用劍攻擊我們,玄冰寒氣太重,會凍裂我們的內丹,內丹損壞,他也就等于白忙一場。于是他就不斷用劍氣冰封我們身邊所有可以周旋的空檔,逼著我們只能徑直向上,直到山頂。」
「蒼巒背著我向山頂狂奔,玄冰劍氣就在我們身後蔓延鋪展。我們終于到達到山頂,那座山的荒蕪只是少見,山頂上只是黃土砂石,連根草也不見。我的背上受傷,半邊身體都是麻痹的,蒼巒雖然沒怎麼受傷,但他真力損耗太多,也只能倒在地上喘息。況且就算我們還有力氣,也無處可逃。」
「那個道士緊隨著我們也上來了,他當然也是疲累至極,比我們好不了多少,畢竟我們也不是容易吃到的食物。可我們還是完全沒有反擊的機會,那個家伙一手握著張‘天雷鎮心符’,一手持著玄冰劍,這兩樣法寶都能在瞬間置我們于死地。」
翊雪停住了,怔怔望著對面的石壁,好像那塊蒼青色的岩石上正在回放那段驚心又傷心的往事,直到天景叫了聲姐姐,她拍拍臉,又深吸一口氣,像是在給自己加油鼓勁講完最後的結局。「當時我索性閉了眼楮,等著道士來取我的內丹。可是,蒼巒卻是不肯認命的家伙。」
「不認命,他又能怎樣呢?」天景實在無法想像除了有神靈相助,他們自已如何能夠扭轉這樣的絕境。
「你知道一只活了一千六百年的狸貓有多大嗎?我告訴你,比老虎還要大一倍。當這樣一只大貓發了瘋拼了命,一個干枯猥瑣的糟老頭哪能抵擋得住!」
「啊!」天景一聲驚呼,又不自主地想到了孟曄,她雖然沒見過它的原形,但從那飛砂走石,狂風烈烈的氣勢就可以想見它原形的巨大可怕。可能妖類被逼到絕路,準備最後一擊時都會現出原形,蒼巒也是這樣吧?可就算體形巨大又是什麼用,翊雪說那道士一手有符一手有劍,而蒼巒只有爪子牙齒和一身力氣,如何能對抗厲害的法寶?
翊雪冷笑,「你看不起蒼巒對吧?你一定在想,孟曄的原形是百丈巨蛟,都擋不住陸離的斷虹劍,那道士既然有玄冰劍,蒼巒就算比老虎大十倍也必死無疑。是不是?」
天景低了頭囁嚅,「姐姐你干嗎這麼說,好像我跟道士是一伙的。我當然也希望蒼巒大哥一口把那個壞蛋咬死。可是那道士又有劍又有符,我是替蒼巒大哥擔心嘛!」
翊雪也覺得自己的口氣有點過份,嘆息道,「我每次想到那一幕心里都特別難受,其實我是生自己的氣,氣我一點用都沒有,一點兒忙都幫不上!今天你在這里听我說話,就把這氣撒在你身上了,你別怪姐姐。」
「我哪能怪你呢。姐姐,蒼巒大哥真的把那個道士咬死了嗎?他是怎麼躲過道士的法寶的?」
「如果那個道士一上山頂就對我們動劍動符,那蒼巒就什麼機會都沒有了。可他的貪心太重,兩個千年妖物質量上乘的內丹對他的誘惑太大了。他也太狂妄,整個過程都是他穩佔上風,又見我們已無力動彈,就自信我們已是他的俎上魚肉,用普通的手段就能結果了我們,拿到兩顆完好無損的內丹。所以,他上來以後並沒有立刻動手,反而把玄冰劍入了鞘,然後從懷里抽出了把短劍,就桀桀怪笑著逼了過來。」
翊雪的嘴角忽然浮出一絲溫柔而又自豪的笑,「那是一個電光石火的剎那,蒼巒撲擊之迅猛就像是在他狀態最好的時候,而且距離太近,突變陡生,在他撲到的同時,那個道士才反應過來,打出了五雷鎮心符,他出手太倉促,符打歪了,擦著蒼巒的身體飛過,落地後倒是把一塊大石頭炸成了齏粉。爆炸的巨響中夾著道士淒慘的嚎叫,他被蒼巒撲倒壓住,整個人都看不到了,只有一只枯干的手在蒼巒身上一下一下地拍打。拍打著嚎叫著,有好大一片血跡從蒼巒壓著的地方滲出來。」
「呼!」天景終于吐出堵在胸口的擔憂,一顆心總算歸位。對那只勇猛的大貓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姐姐,你還老說蒼巒大哥笨,人家哪里笨了,要不是他,你……」
她驀地住了口,不是怕師傅又罵她胳膊肘往外拐,而是似乎有哪里不對……如果這樣就是結局,那,在這里講故事的就應該是兩個人啊,這個故事里獨力扭轉絕境的英雄大貓到哪里去了?
翊雪怔怔出著神,似乎是在下意識說話,「很快,那個道士就不出聲了,手也不動了。蒼巒像甩一塊破布似地把他甩下山去,就過來看我。我當時都傻了,真不敢相信會是這樣。我抱著那只血乎乎髒兮兮的貓兒大哭,他本來最不喜歡在原形狀態被我抱著,可那天他好乖,一動不動地讓我抱,讓我在他身上擦眼淚。哭了好一會兒,他才背著我下山去。」
「下山的時候我才發現蒼巒有多虛弱,剛才的絕地反擊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他老實讓我抱著,是因為他再無力變回人形。以他真力耗損的程度,大概會有很長一段時間無法恢復人形,只能做只大貓了。」
「下山的路很艱難,那山本來就陡,好多地方又蓋著玄冰,貓的爪子哪里適合在冰上行走,他只能非常小心地一小步一小步地慢慢挪。幸好離山頂不遠就有個洞口,是個挺大挺深的山洞,我們就決定先進去歇歇,反正那道士已經死了,也不用急著離開,等過幾天我的傷好一些,用御風術帶他下山。」
天景攥緊了手掌,她隱隱覺得那山洞不是什麼歇息養傷的好地方,還是應該盡快離開那座山才是,可她不在這段往事里,無法改寫任何一個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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