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賀雲陽時,天景說起自己去見了道人師傅的事,然後毫無意外地被狠狠絮叨數落一番,內容和她想的差不多,只是最後他嘆息著加了一句,「天景,你什麼時候才可以乖一點,好好听我的話!」
「這話說的真是老氣橫秋,好像是我父皇的口氣。明明也比我大不了幾歲,我為什麼要好好听你的話啊?就不听就不听就不听!」天景在心里狠狠反駁著,嘴上的話卻說得綿軟,「好了,我以後再也不自作主張了還不行嘛,真的,我保證!哎,別生氣了,你幫我看看這幾張劍符吧,看看我那位師尊有沒有說大話唬我!」
她掏出那幾張符在他眼前晃,正生著悶氣的他眼楮一下子亮了,從她手里接過仔細地看,愛不釋手,贊不絕口。
「這劍符,可真是好啊!我曾見過我師傅所用的劍符,遠比不上這個。我師傅說過,最上等的劍符,是取一種天界神樹的樹皮,用星河沙打磨成純銀色,再用千年靈龜之血畫符。估計他所說的就是這種劍符。天景,你的這位師尊絕非凡人,必然是一位在上界地位極為尊貴的上仙。他對你說的此符的效力,絕無虛言。其實只要掂掂這符的重量就知道了,普通的符紙,怎麼可能這麼重。」
「我猜就是這樣,連你都這麼說,那他肯定是位特別厲害的神仙了。」天景拿回劍符,取了一張放進衣袋,其余的三張遞過去,「送給你了!」
賀雲陽嚇了一跳,「你干什麼?你知不知道這符是何等的貴重,這根本就是無價寶。」
「它有多貴重都無所謂,反正我只需要一張,剩下的只有在你手里才有大用場。不是有俗話講,寶劍贈英雄,我沒有寶劍,就贈你劍符吧。你要不要,不要我扔了啊!」
賀雲陽趕快接了過來,白了她一眼,說了句「陳天景你真是瘋!」臉上卻頗有感動之色。
天景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道,「賀雲陽,我真的不喜歡戰爭。若將來大淵真能由我掌管治理,我希望在我治下的大淵江山刀兵不舉,硝煙不起。人人都能安家興業,樂享太平。凡我大淵子民皆福足安康,再無典兒賣女,妻離子散的慘事發生。」
賀雲陽模模她的頭,「你要是按這個設想做皇帝,會累死的。」
「你別看不起我。你看著吧,只要我能坐上帝位,就一定要以這個設想治國。我知道你不會理解我。你就是喜歡打仗,開疆拓土搶地盤。其實何必,吃自己碗里的飯就夠了嘛,你把別人家的飯鍋都搶到你家去,吃得了嗎?也不怕撐著。」
賀雲陽大笑,「天景,我還是第一次听到這麼新鮮又形象的比喻,不錯,我就是要把別人家的鍋都搶回家,我胃口大得很,撐不著。不過你放心吧,我絕對不打你家飯鍋的主意,你家的飯你自己吃,吃得飽飽的,就能長高一點了!」
「賀雲陽,你……」
寧朝皇宮的御園內,有間听松閣。平時都是關著的,除了每天灑掃之人外,誰也不能進去。據說那是皇帝專為一個人留的。
今天,這個人就在听松閣里,和上位剛滿一年的寧朝新君對坐飲酒。
皇帝本是世間最不看人臉色的人,可這位新君正在留神看著這人的臉色,舉箸親自為其布菜,說話都好生陪著小心。
「雲陽,你的傷可全好了嗎?這總有大半年時間了。我心里好生擔憂記掛,但是也不能過去探望你……」
賀雲陽舉杯淺啜了一口,眼里有似是而非的笑意輕晃,「這話听得倒也順耳,不過,也就是些話而已。你如今貴為一國之尊,想來也應該自重身份。怎麼能再跟我這地位卑微的齊朝三皇子扯在一起。呃,對了,尤其我現在不止地位卑微,連名聲也全毀了,你就更得裝作從來不認識我對,是吧?」
「哎,雲陽,你要是這麼說就太冤枉我了,也太不講理了吧!」寧朝新君百里容玨放了灑杯,那一臉委曲氣惱倒是實實在在,「這半年里,我派人去秘密探望你,總有四、五十次了吧?我是真不方便親自去,不然就得先遞國書給你父皇,見也是見他,可我見到他就生氣,若是跟他說想看看你,也許更會給你惹麻煩。我就知道你會怪我,可你讓我怎麼辦?」
「行了行了,我也不過就是心里有悶氣無處發,來跟你抱怨兩句而已。你還當真。我是那麼不知輕重的人嗎?喝酒吧,別把臉擰得像苦瓜一樣。」
「你呀,直說你心里有氣,就是來拿我出氣的,隨你怎麼樣呢。哪怕你把我這園子放把火點了,只要你心里能舒服了,那也沒問題!」百里容玨搖頭笑著,持壺給他添酒,酒漿呈琥珀色,散發蜜一般的甜香。
「我點你這園子做什麼?再說,就算點了你的園子,也壓不下我心里的火。」他舉杯一飲而盡,重重把杯摔在桌上,逼視著對面的人,「容玨,我眼下的處境,真是再也忍不得了,我今天來就是問你,你願不願意幫我!」
「你要我如何相助,盡管說就是了,莫非,你是打算動用藏在西南山中的那十萬兵?」
「不用!眼下有個捷徑可走,就看你肯不肯幫我了。」
「我方才說了,你到底讓我怎樣,明言便是。」
賀雲陽拿起酒壺,斟滿他二人的杯,「你跟我說過,大淵的謝午華已和你私下聯絡兩年有余了。他有心起事奪了大淵天下來坐,又怕自身力量不夠,就私下里與你結盟,讓你到時出兵相助,好處嘛,他會把大淵東南千里之地割讓與你,可是這樣啊?」
百里容玨點頭,「不錯,正是如此。」
「那你就擬一封國書給他,讓他快點動手吧。眼下就有個好機會,下個月初大淵錦陽帝會離京,去犒賞撤藩有功的西路軍,京城里由太子和天景公主監國,想想看,就是兩個孩子而已。如果謝午華引一支騎兵,穿祁鳴山直撲昀城,拿下了都城,造反不就成功了一半嗎?」
百里容玨啜了一口酒,低頭沉吟道,「這倒是個好機會!可是雲陽,謝午華反不反,能不能反成功,和你有什麼關系,與你有什麼好處?」
賀雲陽挾了一片青筍細細地嚼,笑道,「與我沒好處的事,我自然不操心;但凡我操心的事,統統都與我有大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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