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夫人不住地點頭,覺得白木槿所言有理,畢竟女兒家的名聲最是重要,將來能不能配個好姻緣,這才是關鍵。白雲兮畢竟還小,過個兩年,這件事的影響也小了。
「槿兒所言極是,考慮的也周到,兮兒跟著陸氏,反而被教的沒了規矩,若能在家廟中修身養性,到也極好!」這句話就定了白雲兮這一年半載也不能回家的命,即便白世祖回來,怕也沒了回轉的余地。
白木槿溫婉的笑了,道︰「一切還是祖母的功勞,您最是疼愛我們,處處為我們考慮,只是還怕母親和父親心疼妹妹,不肯呢!」
「不肯?由不得他們不肯,這個家要一味由著陸氏折騰,怕遲早有一天要被她鬧得雞犬不寧,哎……這些年越發不讓人省心了!你父親身邊也沒個知冷知熱的人幫襯著,一味听信陸氏的話,讓我實在憂心啊!」白老夫人嘆息了一口,似乎頗為煩惱。
白木槿看看白老夫人,眼神又不經意地瞥了一下穆欣萍,見她低著頭不說話,似乎沒听到她們說話一般。
白木槿嘴角露出淺笑,也不答話,靜靜地喝茶,畢竟父親的事情,還容不得她這個女兒來置喙,白老夫人所言不過在試探她的心意,但她決不能透露出絲毫來。
白老夫人看看白木槿,微微擰起眉頭,她倒是越發不能弄清楚這個孫女的心思來,話都提到這個份兒上,她難道不該順水推舟將穆欣萍推上前台嗎?
然而白木槿始終無動于衷,喝了兩口茶,方才緩緩道︰「祖母,如今天氣漸漸轉涼了,薄荷花茶不宜多喝,改日我再給您送些烏龍茶,配合紅棗一起泡,對身體是極好的!」
白老夫人見她把話題岔開,雖然心里有些不滿意,但到底白木槿才是個十多歲的姑娘家,她也不好將話說太白,還是等世祖回來之後,再看看他自己的意思吧!
她早些年是想將自己的外甥女配給白世祖做正妻,哪想到白世祖無意中看到了陸丞相的嫡女,也就是陸婉琴,一見傾心,死活要求娶。
陸家雖然沒有爵位,但陸丞相德高望重,陸家又是百年世家,所以陸婉琴的身份也的確很高,即便配個皇子也是綽綽有余,只是陸相並不想攀附皇族,所以最終選擇了寧國公府結親。
她雖然沒能如願將外甥女聘來做媳婦兒,但陸婉琴未出閣之前也算才名在外,又生得好,陸相對白世祖的仕途也有所助益,她也就樂觀其成。只可惜陸婉琴頭胎生了個女兒,過了兩年都沒什麼動靜,讓她著實有些不滿意,再後來又出了那等事,所以陸凝香成了白世祖的繼室。
早幾年陸凝香對她恭敬服帖,又生了一對龍鳳胎,她對陸氏也還算滿意,盡管陸氏私下里將白世祖的幾房妾室都悄悄打發了,她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是現在不行了,陸氏越來越不把她放在眼里,以為自己在寧國公府站穩了腳跟,便敢公然與她對抗,若不能找個人來分了她的權,她還如何掌控整個國公府的大局?
所以便將這個遠房外甥女接過來,她性子柔婉,生得又婀娜多姿,必定能討得兒子歡心,若再能生個一兒半女,便能在府里站穩腳跟,再有她在背後指點,這府中的大權遲早還得回到她的手里,所以這一步棋,勢在必行!
白老夫人一時間心里已經轉了好多個念頭,眼楮一直在白木槿和穆欣萍兩人間來回,這個孫女是個有主意的,只是她如今必須依附自己才能躲過陸氏的明槍暗箭,所以不足為慮,將來還得成為她的助力,而穆欣萍畢竟是自己一手扶植起來的,她不怕她成為第二個陸凝香。
這樣想著白老夫人嘴角露出了滿意的微笑,良久才回道︰「嗯,烏龍茶的確好,天氣變了,茶也該換換,不合時宜的東西就該丟到一邊去!」
白木槿乖巧地點頭,知道白老夫人的弦外之音,卻故作不知,這個祖母掌控**太強,決不允許有人違逆她的心意,陸氏錯就錯在太著急將權力收攏,觸犯了白老夫人的底線。
穆欣萍見她二人這般似隨意卻別具深意的對話,心里微微有些說不出的感覺,她若摻和進寧國公府的內斗,能在這群人精里生存下來嗎?
白木槿並不如表面看起來的那般溫良柔順,而自己的姨母也是個手腕極高的人,那陸氏更不用說,心狠手辣,而自己孤苦無依,是不是該听姨母的話留在寧國公府?
可是看著手腕上那枚翠綠瑩潤的玉鐲,那是白木槿送給自己的匣子里的一件極普通的玩意兒,她這輩子都沒戴過這樣好的鐲子,而這些對于寧國公來說不過是最普通的,她若選擇離開,如何再能享受這里的榮華富貴?
不自覺地撫上手腕上的鐲子,心里已然做出了計較,只要自己能討得姨母的歡心,想來這里的一切終有一天都是自己的,再生個兒子出來,未必陸氏就能穩坐正室的位子,那麼……將來有一天姨母會死,而白木槿會出嫁,她就成了這寧國公府最後的贏家!
眼里光芒閃爍這短短的一瞬間,穆欣萍已然做出了決定,她不知道自己這個決定造成了怎樣的後果,若是她能預知未來,不知會不會後悔此時此刻的決斷。
棠梨苑里三個女人各懷心思,表面上依舊和和氣氣地談論著無關緊要的話題,秋風起,落葉飄零,有些人的命運就如這風中落葉,不過是隨波逐流而已,但有些人卻要做那執掌風雲變幻的手,要將別人的命運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至于究竟誰才是真正的掌控者,現在誰也不知道,以為自己是下棋人,卻不知道也淪為了另一盤大局里的一枚子。
屋外紫玉的聲音,打破了一室的寧靜,各懷心思的人都抬頭望去,還不等紫玉來報,白世祖就出現在了花廳的門前,一臉隱忍的怒意。
他走進來,還沒有行禮,就狠狠地瞪了一眼白木槿,然後才向白老夫人拱手行禮︰「兒子給母親請安!」
雖然是和以前一樣的問候,卻平白帶了幾分不悅的情緒,白老夫人听了,臉上卻沒見多大的波動,只是淡淡地頷首,道︰「免了,坐下吧,不是說過兩日才能回來,怎麼這麼快就辦完差了?」
白世祖早就想好了說辭,落了座便道︰「嗯,事情比較順利,所以提前回來了,我不在這幾日,听說家里出了不少事兒,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這話已經帶了幾分質問的語氣,讓白老夫人臉色微僵,不等她開口回話,白木槿先站起來端了一杯茶,乖巧地奉上給白世祖,恭敬道︰「父親,您風塵僕僕趕回來,想必一路辛苦了,先喝口茶吧,慢慢說!」
白世祖微愣,心道自己剛剛瞪了她一眼,她不會不知道自己的來意吧?怎麼還如此從容不迫,反而先上來問候,若是往常,她該躲在角落里,連看也不敢看他一眼吧?
白世祖沒有接話,反而細細打量起自己的大女兒,什麼時候起,這個女兒變得如此難以捉模了?
白木槿見他不理自己,也不接茶杯,也不惱,仍舊捧著茶杯,安靜地站在那里,眉眼帶著柔和的笑意。
白世祖半晌才道︰「放著吧,我不渴,你倒是越來越懂事了,竟然連自己的母親和妹妹都能算計,往日卻是我小看了你這個女兒!」
白木槿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又稍帶委屈地看了一眼白老夫人,臉上的笑容一瞬就變成了僵硬的苦澀,將茶杯放好後,才道︰「父親,您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誤會?那你告訴我,兮兒如今在哪里?你母親又為何臥病在床?」白世祖冷哼一聲,若不是顧及著自己母親還在,恐怕該動手打人了。
白木槿閉著嘴巴,似乎有苦難言的樣子,白老夫人見自己兒子這般不分青紅皂白,也惱了,沉著語氣道︰「公爺匆匆趕回來,就是為了質問自己的母親,來為妻兒討公道的嗎?」
白世祖雖然對母親心存敬畏,但到底覺得這次老夫人做的不當,所以並不認為自己來質問有什麼錯,難道要他看著自己的妻子和女兒受苦嗎?
但他不能指責自己的母親,可卻能處置自己的女兒,便一股腦將怒氣全部撒在了白木槿的頭上,語氣冰冷地道︰「母親,這件事我已經知曉,您不要太偏心槿兒,什麼都听她的,兮兒也是您的親孫女!」
白老夫人听了,差點兒岔了氣,要不是孫嬤嬤在在後面幫她順氣,怕是要背過氣去,這話明面上是在指責白木槿挑撥離間,可听著卻是在說她偏听偏信,不分是非,胡亂處置自己的媳婦兒和孫女。
白老夫人的手重重排在了桌上,連茶杯都震得一晃,壓抑著自己的聲音道︰「你這話是做兒子的對母親說的嗎?你說我什麼都听槿兒的,那你自個兒呢?若不是听信了陸氏的話,你能一回家就跑道棠梨苑來質問我?你這是什麼行為,還當我是你的母親嗎?」
白世祖見白老夫人真生了氣,心里有些發 ,可是一想到回來見到陸氏那蒼白的臉和虛弱的身子,想到她被那麼嚴酷的家法責打,心就不禁疼了起來,雖然說話的氣焰已經沒剛才那般囂張,但還是帶著不滿道︰「兒子不敢,兒子只是希望母親能夠多多體恤陸氏,她自從嫁給我之後,也是盡心盡力服侍您,將我的兒女都照顧的很好,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怎麼能隨意就對她動用家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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