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對體恤她?白世祖啊白世祖,枉我費心費力將你教導成人,怎麼就養成了你這麼不辨是非,不明黑白的性子?你心疼自己的妻女我能理解,可是難道槿兒就不是你的女兒了?你知道陸氏到底做了什麼,我才下狠心責罰她?你沒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搞清楚,就過來質問我,你應該嗎?」白老夫人怒聲訓斥道,說完又頹然地坐在那里,似乎很傷心。
白世祖听了這話,便皺了皺眉,然後道︰「我並未質問母親,事情我也知道了,你懷疑陸氏故意要陷害槿兒,可那不過是以場誤會,您怎麼能就相信她這樣一個溫婉善良的女子會做那等下作的事情?這十年來,她對槿兒和辰兒都很好!」
要讓白世祖相信陸氏會害白木槿,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畢竟陸氏所有的動作都是私底下的,明面上她對白木槿和白慕辰都照顧的妥妥帖帖,那些手段不是白世祖這樣沒經歷過內宅斗爭的男人可以理解的,畢竟老國公爺只娶了老夫人這一個,而他又是家中獨子,自然不懂這其中的彎彎繞繞。
白老夫人沉沉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當年真是太過寵愛這個兒子,才讓他變成這樣單純又無知的樣子,滿心以為自己眼里看到的就是事實,而陸氏又慣會討巧賣乖,將他哄得服服帖帖。
白木槿見白老夫人氣的半天連話都說不出來,忙上去勸慰道︰「祖母,您莫動怒,若是氣壞了身子,那傳出去對父親的名譽也有礙,可不是讓母親罪上加罪?這傳出去,別人要怎麼看咱們寧國公府?」
白世祖听了這話,恍然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竟然為了妻子受罰過來責問自己的母親,若真的氣壞了母親,他這國公的爵位怕也難保了,當今皇上以仁孝治天下,最容不得的就是子女忤逆父母長輩,他怎麼能做這種糊涂事?
這樣一想,白世祖的氣焰頓時熄滅殆盡,十分尷尬地站在那里,不知該如何是好,不管他心中再如何責怪自己母親處事不公,也不能公然與她對抗,這不是在自毀前途嗎?
「母親……兒子,兒子不是這個意思,白木槿,你這丫頭全怪你,若不是你從中作梗,怎麼會讓你祖母動怒責罰你母親和妹妹,哎……小小年紀就這樣不安分,日日想著怎麼勾心斗角,真是太令我失望了!」白世祖見情形不對,立馬調轉矛頭對上了白木槿,硬是將這忤逆不孝的罪名推給了她。
白木槿在心頭暗笑,自己這父親還真是個愚蠢無知的,若不是老夫人精明,當年一力排拒老國公納妾,又一手除去了覬覦國公位置的叔公們,憑著這個無能又無知的白世祖,國公的位子怎麼也守不住的,他還當自己真是個才能卓越的。
被白世祖這樣指責,她是一點兒也沒感覺,只是覺得他愚不可及,可是面上她還得裝出一副惶恐委屈的樣子,眨巴著淚意盈盈的眼楮,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道︰「父親,槿兒不知做了什麼,竟然讓父親如此生氣!」
「哼,你不知自己做了什麼?你害的你母親被家法處置,又讓妹妹進了家廟,你還說不知自己做了什麼?果然是個會狡辯的,若不是知道事實,我還一直當你是個柔弱善良的好孩子!」白世祖見白木槿跪地,並沒有緩解自己的怒氣,反而越發覺得自己罵得有理。
白木槿用手帕揉揉眼楮,哽咽道︰「父親定然是有所誤會,妹妹進家廟那是因為她在相國寺里突然發了瘋一般怒罵我,還當面頂撞祖母,口口聲聲要母親殺死我,您若見了她那樣子也會覺得她魔怔了,祖母不得已才將她送到家廟里靜修,希望那里能幫她驅除邪魔,讓妹妹恢復正常,然後再接她回家,若不然她這名聲怕就毀了!至于母親受罰,我……槿兒實在不願說!」
白木槿說著就流下了傷心難過的淚水,模樣看起來楚楚可憐,又倔強地要裝出堅強隱忍的樣子。
白世祖看著她,眉頭緊蹙,問道︰「為何不敢說?還不是你攛掇的你祖母惱了你母親,難道這不是事實?」
「與槿兒無關,是我執意要處罰她,身為人母,竟然不為自己的女兒考慮,不為國公府的顏面考慮,一大早在相國寺里喳喳呼呼,非要說槿兒徹夜不歸,這不是要壞了槿兒的名譽,毀了她的一輩子嗎?你不心疼自己的女兒,我這做祖母的卻要心疼這個孫女,好端端地背上這麼個不干淨的名聲,將來她還如何見人?」白老夫人冷靜了一會兒,終于能平心靜氣地說話了。
白世祖一驚,覺得怎麼從這里听到的事情和陸氏和他說的大相徑庭?雖然心存疑惑,但還是忍不住為陸氏辯解道︰「那也是她關心則亂,也沒必要受那麼大的懲罰吧?」
「關心則亂?哼,你可知她為何一大早就堵在槿兒的門口,因為前夜你的小女兒將槿兒引入了相國寺的後山竹林,差一點兒害的她陷入迷陣,那可真就要一夜不歸了,而且第二日相國寺的僧人進竹林抬出來八具賊人的尸體,你想想看,難道這一切都是巧合麼?」白老夫人厲聲問道?眼里的冷芒乍現,驚得白世祖也渾身一震。
白世祖震驚地看著白老夫人,連連道︰「這……這……不可能,凝香怎麼會這麼狠心?不會的,她對槿兒一直都呵護有加,視如己出的!」
「不可能?那公爺就解釋一下,為何事情能這麼巧合?若不是槿兒有佛祖庇佑,沒有深陷竹林,恐怕你現在看到的就是槿兒的尸體了,我只是小小地懲處一下陸氏,你就心疼了,那麼槿兒呢?若她沒能逃過此劫,那就是一條命啊!」白老夫人痛心疾首地道,手在桌子上連敲了幾下,砰砰作響,仿佛敲打在了每個人的心頭。
白木槿始終不聲不響地跪在地上,隱忍著自己的委屈和無奈,低著頭,讓人覺得她的樣子那麼孤單和無助,在場的每個人都禁不住心生憐惜。
穆欣萍是經歷了相國寺一事的,可是卻沒能知道這其中的凶險,此時白老夫人說到這個份兒上,她才覺得白木槿簡直算是劫後余生,頓時也對這個小姑娘生了真切的憐意,雖然錦衣玉食,卻也時時刻刻要受到來自繼母的威脅,果然這世上沒有真正如意的事情。
白世祖看著自己女兒眼淚汪汪的樣子,心里也是一痛,頓時覺得自己剛剛說的那番話簡直字字誅心,若是……他一想到陸氏竟然能下這樣的毒手也是膽戰心驚。
「槿兒……」白世祖語帶愧疚地喊了一聲,卻也拉不下面子說些軟話,只能僵在那里。
白木槿卻抬頭對他笑著搖頭,雖然眼里還有淚意,卻明顯是體諒了白世祖的意思,還主動開口道︰「父親,槿兒希望這件事就這樣過去,誰也不必提起,畢竟我還好好地活著,再過些日子,等妹妹恢復了,就把她接回來,咱們一家好好的就行!」
白世祖听了白木槿這話,頓時更覺得自己羞愧難當,槿兒分明是個識大體的,和她母親陸婉琴一樣那麼溫柔,那麼知書達理,他怎麼會以為婉琴的生的女兒會是個心機深沉,不安好心的呢?
白世祖看著白木槿道︰「槿兒,你能這樣想,父親就安心了,哎……此事你受了委屈,日後父親定然會好好補償你!」
「父親不必如此,為人子女,自然要孝順長輩,哪能受一點兒委屈就對長輩心生不滿,別說槿兒只是受點兒委屈,即便今日父親因為一時之氣責打了我,我也只能生受著,只願父親能夠小氣就好!」白木槿柔柔軟軟的聲音,听來讓人心頭都跟著軟化了。
白世祖連連點頭,不禁在心里更恨上了陸氏,真是個不懂事的,明明自己做錯的事情,竟然還敢告刁狀,即便是母親責罰錯了,她也只能生受著,竟然還派人將自己叫回來與她做主!
此時穆欣萍突然站出來,輕輕地走過去將白木槿拉起來,溫言軟語道︰「好槿兒,趕緊起來,地上涼!」
說完卻偷偷看了一眼白世祖,見他雖然已經過了而立之年,卻依然挺拔俊秀,風度翩翩,眼里忍不住閃爍了水潤潤的光澤,羞赧地看了他一眼,就趕緊撇開。
白世祖也是不經意地看了一眼穆欣萍,雖然听說家里來了個表妹,卻不知竟然生的如此美貌動人,剛剛那柔柔的一眼,竟好似羽毛劃過了他的心坎。
白木槿自然沒有錯過兩人的互動,嘴角不可察覺地上揚,穆欣萍太懂得如何把握時機了,看自己父親那驚艷的眼神,就知道再過不久穆欣萍估計就要成為她的姨娘了!
白木槿感激地看了一眼穆欣萍,謝道︰「多謝表姑媽!」
穆欣萍因為見了白世祖這副樣子,心里依然怦怦直跳,連白木槿與她說話也沒有注意到,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了。雖然嫁與白世祖只能做側室,但他一表人才,又是個國公爺,以她現在的身世,能夠有這樣的好親事已經難得,還有什麼苛求呢?
白木槿也不在意,只聰明地退到了一邊,只留下穆欣萍和白世祖在中間互相偷看,情愫暗生。
穆欣萍忍不住又打量了一下白世祖,終于覺得自己的決定沒有錯,但也意識到自己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和男子這樣靠近有些不妥,連忙退開,站到了白老夫人的身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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