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到此為止,孫思茂沒有追究下去,楚鋒也很知情識趣的沒說什麼。
這件事本就是一件小事,而且吳霽是南陵國主之子,這個身份,在這樣一點小事上,實在不值得大動干戈。
事情就這樣過去了。
但是這件事卻傳了出去,楚鋒這個名字,出現在大家的耳朵中。
瑯宣府。
吳仲子看著吳霽的傷腿,他的臉色陰沉無比。
他沒想到,區區一個小輩,竟然如此不好對付。
「八叔,這件事我可是依著你的。」吳霽淡淡說了句。
吳仲子卻是心中苦笑,知道自家佷兒怨上了自己,這件事終是自己思慮欠妥當,他嘆了口氣︰「是八叔有欠考慮。」
「那八叔有什麼良策呢!」雖然因為此事,吳霽怨上了吳仲子,但是在帝國中,就是吳仲子修為最高了,主持全權大局,他雖另有想法,也不得不看看吳仲子的意思。
吳仲子眉頭一皺,他太了解自家佷兒了,卻沒回答,而是沉吟道︰「霽兒,你可知道,我們此行的任務?」
「我知道八叔的顧慮,但楚鋒如此辱我,我定要他性命,還有那孫思茂,有朝一日我也要他付出代價。」吳霽冷冷道。
「霽兒。」吳仲子忽然呵斥道︰「此話以後休要再提。」
吳霽呆了呆,他活到現在,吳仲子這是頭一次呵斥他。
吳仲子嘆息一聲︰「你說楚鋒也就罷了,那孫思茂豈是你能說的?」
吳霽一怔,奇怪萬分︰「那孫思茂,不過是左江府執掌刑罰的,有什麼了不起之處?」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吳仲子沉聲道︰「孫思茂此人,早年乃是沈壁涯坐下燒火童子。」
「沈壁涯?哪個沈壁涯?」吳霽愣了愣。
吳仲子嘆道︰「豐州還有哪個沈壁涯?」
「是他!」吳霽終于想了起來,情不自禁驚呼出聲。
「不過是個燒火童子罷了。」吳霽心里嘀咕,顯然並無服氣。
「我們此來道武,乃是查勘豐州年輕一輩實力,不可魯莽行事,霽兒可明白?」吳仲子道。
因為四方五國之戰,還有兩年時間就要展開,而一直以來,豐州都是強勁對手,他們這次作為使者,假借拜訪豐州冢宰之名,實際上卻是勘察各地俊彥實力,為四方五國之戰做準備。
「但我要楚鋒死,要他死在我的手中,八叔,請你替我下書,三日後,我要和楚鋒一決生死。」吳霽怎麼可能甘心。
吳仲子想都沒想,斷然否決︰「怎可如此?你可有把握勝他?須知你身份非同小可,何必與那等卑賤之輩死磕?」
在他看來,吳霽的做法,太不劃算,而且他不會容許任何一點失誤,若是吳霽有什麼差池,他自己也是性命難逃。
楚鋒不過區區武道四重,想要收拾他,辦法多的是。只要過一段時間,此事風頭下去後,便是暗殺也是可行。
吳霽驀然拍案而起,大聲言道︰「八叔說的哪里話,我輩武人豈能畏首畏尾,怯于一戰,我是境界低楚鋒一籌不假,但我擁有道心,不是他可以比擬,這次我只要不再大意,堂堂正正一戰,必然可以將他斬殺。」
吳霽言辭辛辣,話語中透著無法更改的決心,必要一戰。他思忖良久,也認可吳霽的話,但吳霽對他來說,實在干系重大,他不敢冒險。
「八叔你若不去下書,我亦會登門一戰。」吳霽冷冷道。
「霽兒,既然你非要一戰,那此物你收好。」吳仲子終究拗不過吳霽,答應下來,探手入懷,掏出一件寶物遞向吳霽。
吳霽見了寶物本不想要,但想了想,萬一真的不敵,此物還可翻盤,也就咬著牙收下了。
宗武院中,楚鋒正在打坐煉氣。
倏然,外間有人道︰「楚公子可在?」
楚鋒略覺詫異,他這兩日日日在房中推演,不曾外出,也無甚朋友。听這人說話,卻是知道自己是誰,他收回道道假身,出了門去,見是一個僕役打扮的漢子,不解道︰「尋我何事?」
漢子打量楚鋒一眼,卻見是一位昂藏挺拔,氣宇軒昂的少年郎,他不敢多看,低眉順目,立即雙手捧起,遞上一份卷書,言道︰「這是我家老爺親筆所書,還請公子一觀。」
楚鋒雙手不動,淡淡問道︰「你家老爺是誰?」
「我家老爺乃是南陵國主堂弟,八爺吳仲子。」漢子聲音中略有得意。
楚鋒輕哦了一聲,並不多說,伸手拿過卷書。
展開卷書一看,上面大意如下︰
陳述雙方地位身份,三日後,吳霽要與他一戰,要他留手認輸,不要不明大勢,最後話鋒一轉,卻是說,只要他在此戰中認輸,事後南陵必會給他補償雲雲。」
楚鋒觀後,冷冷一笑,讓他認輸這是絕不可能,至于補償他更不看在眼里,只要在宗武院坐穩了,什麼外物還不滾滾而來?一旦輸了此戰,損失頗多,他怎可願意。
當下直接拒絕道︰「回去轉告你家老爺,既然吳霽要與我一戰,那就要有失敗的覺悟。」
漢子頓時色變,抬起頭來,慢慢道︰「楚公子,你可是想清楚了?」
「你這是在威脅我?」
「不敢。」漢子嘿了聲,又拿出一張卷書,遞給楚鋒,道︰「既然楚公子如此選擇,我這還有一封卷書,亦是八爺親筆所寫,還請一觀。」
楚鋒結果一看,不由一曬。
此書上卻說,希望此戰能秘密進行,事後無論勝敗,皆不可對外人言,並且亦是有寶物贈送,不讓楚鋒吃虧。
「這吳仲子倒打的好主意。」楚鋒暗笑,對那漢子道︰「你自回去稟告,要戰,我隨時奉陪。」他指了指腳下︰「就在此地恭候了。」
「你不識大勢,自誤前程。」漢子哼了聲,轉身就走。
楚鋒卻是理也不理他,區區南陵國算什麼大勢,此戰乃是比武決戰,南陵的名頭,還壓不住他,此地乃是道武,不是南陵。
至于前程,那更是要奮勇爭先,不落人後,逆水行舟,斬斷羈絆。
在直通大道的路上,神來也斬,佛來也殺,萬千眾生,只要阻他大道長生,沒有二話,只有一字斬之。
一念及此,道心中的一絲破綻,似乎圓滿許多,如果讓吳仲子知道,他一番動作,卻讓楚鋒武道之心更有進步,恐怕會悔恨三生。
此時他神思清明,真氣似有靈性,越發活潑,渾身上下,心一動,任何破綻也會察知,逐漸圓通無漏,心神暢達。
楚鋒微微一笑,沒想到一時之念,道心竟會趨近圓滿。
要想讓道心不退,須得心念唯一,否則心變,則道變。不過楚鋒卻是不懼,他心中唯武,勇猛精進,修持己身。任世間風雲變化,也無法阻止他向道之心。
「小子,這幾日院中傳授刺殺,制毒一道,你怎不去看看?」殺人總教頭邁門而入。
楚鋒笑道︰「此乃小道爾。」
「哦?」巫太蒼露出一絲笑意︰「那何為大道?」
「殺人之道。」
「這刺殺制毒用毒,亦是殺人利器。」
「這等殺人法,只是工具。」
巫太蒼皺眉道︰「那何種法門?才不是隨手可拋的工具,殺人者人恆殺之,這幾個字你可明白?」
「總教頭誤會了,此殺人非彼殺人。」楚鋒搖頭一笑,解釋道︰「只有長生,才不是隨手可拋的工具。」
「哈哈,你倒志向遠大。」巫太蒼撫掌大笑︰「即是長生,何來殺人?」
「長生之路必是伴隨荊棘,這是一條血淋淋的道路,長生之路,亦是殺人之路。」楚鋒緩緩道︰「功法、刺殺、用毒、法器等等,皆是護道之兵,斬人之器,殺人殺妖殺佛殺聖,殺遍眾生。」
「好一個殺遍眾生。」巫太蒼拍手贊道︰「你心氣倒是挺高,這長生之路,我也是才踏上第一步,未來艱苦重重,危險處處,本來,我倒是忐忑不敢向前,而今你一番話,卻讓我感慨良多,少年人,你的鋒芒,的確不是我這樣的老人,可以體會。」
楚鋒沒有說話。
山有高矮,樹有粗壯,生老病死,往復循環,巫太蒼年輕時,未必沒有這樣的雄心壯志,可是時光匆匆,磨去他那鋒芒畢露的稜角,往日如塵,歸復唏噓中。
這世間修武煉道者,何止千千萬萬,萬萬千千,但登上頂峰的又有幾人?敢于不畏險阻,奮勇而爭的又有多少?
大路一條,萬人踏之,不爭哪來的生路?不爭,必然泯然于眾,爭,尚有一線生機。
像巫太蒼這樣的人,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這世上,聰穎之輩數不勝數,天資縱橫遠超楚鋒者,亦是有之。
但遭遇各種各樣的原因,而導致不敢爭先,道途被斷,遺憾終身。
楚鋒不敢肯定,自己可以走到最後一步,但他卻有這個走到最後一步心,成與不成,于心無愧。
「總教頭,你這番前來,不會是跟我扯這些的吧。」楚鋒轉過話題問道。
巫太蒼神秘一笑︰「你可知道?三個月後,沈壁涯開壇授道。」
楚鋒精神一振︰「是那個沈壁涯?」
「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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