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前塵
「向……向向向……向哥？」
站在殘桓斷壁中的男子周身環繞著淡淡的白氣，一棵棵晶瑩剔透的玉樹散落四周,中間尸體橫陳,冰霜掩蓋住猙獰的傷口，反襯出一種殘酷的美。男子神情專注地望著手掌中透明的晶石,臉上展露的笑容仿佛能夠化去這一片冰寒。
丁明軒連退數步，不可能,不可能是那個人！他明明看到那人咽下最後一口氣！
向清凌厲的目光已經轉到發聲的方向,他太大意了，以為基地被喪尸佔據後就不會有人留下來,現在他完全沒有做任何遮掩，難怪會被前基地的手下認出來。但是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來基地,是打探還是求援？
猝不及防的再遇讓向清有點靜不下心,四周還有不少虎視眈眈的喪尸,他目前的心態的確不適合繼續呆在危險的地方。向清想明白了其中的曲折，腳尖一點，身形詭譎地靠近丁明軒，一掌將面前一臉不可置信的人劈暈，單手攬著往後方退去。
陰暗的房間里，厚重的窗簾遮住了日光。
「嘩！」刺骨的冰水一倒下，還在暈厥的丁明軒立刻大聲慘叫在地上翻滾，他終于意識到那個被他們逼死的首領真的回來了。
「向……向哥，我……我不是故意的，都是盧隊長逼我做的啊！」他的聲音止不住地哆嗦，游移的目光落在與視線齊高的軍靴，那張臉，他不敢看啊……一閉眼就是他劃開刀痕累累的手臂放血的驚悚畫面。
向清一步一步踱到丁明軒身邊，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他脆弱的血管上，心髒不堪重負地砰砰跳動，嘴唇指尖凍得青紫，身體像寒冬里的枯葉一般瑟瑟發抖。巨大的恐懼攝住他的心神，隨著向清俯□的陰影籠罩範圍不斷擴大，他只覺得眼前是一只從十八層地獄爬上來的惡鬼，不把他吞噬殆盡就無法化去沖天的戾氣。
「看來我們需要好好談談。」向清看了一眼瑟縮的俘虜，聲音冷漠得不帶一絲人氣。
「向哥……你問，你問，我什麼都說……」丁明軒都快哭了，以前的向清不是這樣子的啊，現在站在他面前的比喪尸還要可怕，他只能慘白著一張臉唯唯諾諾地奉承討好以求留下一條小命。
向清心里同樣不平靜，在看到前基地的人的一剎那，滔天的恨意佔據了他所有的神智，若不是最後一絲清明告訴自己要做好萬全準備以免打草驚蛇，他恐怕早就把這人大卸八塊扔進喪尸群里去了。冷靜，向清，冷靜——不斷在心里告誡自己，但是滲透到每一個細胞里強烈的復仇*仿佛燎原之火，他的血液在沸騰，他的靈魂在叫囂，他恨不得讓面前這人嘗嘗眼睜睜被割開血管在嘲笑和冷漠中死去的屈辱！
心緒起伏過大，連體內的靈氣都開始不听使喚，他從來沒想到原本以為消弭的恨意能在短短片刻成長到威脅他心境的地步。無奈地再次打暈了地上的俘虜，向清一眨眼已經出現在綠意盎然的空間里。
無意識地走到大樹下挨著樹干坐下，他靠著粗糙堅實的樹皮，疲憊地合上雙眼。高強度的戰斗消耗的不僅是體力和靈力，腦子不時的漲疼說明他的精神力也損耗過度。「阿旭，我該怎麼辦？」已經決定遲早要了解這一段恩怨，自以為能夠放得下，但脆弱的心房居然如此不堪一擊，四年的暗戀，末世的不離不棄，又怎麼可能輕易忘卻。許晟睿……每次念到這個名字他心里就一陣刺痛，他始終想不明白，究竟是什麼讓他恨不得把自己千刀萬剮？
輕輕一聲嘆息，清新的自然氣息環繞住迷茫的戰士，風旭頭抵在向清的肩膀上，雙臂擁住向清，溫和道︰「我不能幫你，這已經成了你的心魔，修真者最忌諱心境波動，我的阿向必須自己渡過這道關卡。不要怕，我一直在這里。」
「好。」向清就著這個姿勢松下所有勁力，只有在風旭面前他可以毫不遮掩地露出他的軟弱，「我想睡一會兒，晶核我都堆在那里，還差幾顆，等我睡醒先去基地把東西找齊了就開始處理許晟睿的事情。」
變出睡床安置好累得連眼皮都睜不開的向清，風旭拿著一堆晶核走近霧氣里，變出身體的事，不能再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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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在冰水中晾了一天的丁明軒睜開眼時，向清已經換了一身保暖的羽絨服坐在從空間里拿出的椅子上。基地里的三級喪尸被他清掃一空，沈哲凱說的路虎車也好好收進空間里，陽泉基地的撤離準備很充分，幾個找得到的空間異能者都被充分利用起來，基本沒留下什麼有用的物資。向清遺憾地繞著基地走了一圈，收了點不痛不癢的小物件，可惜就是找不到他最需要的種子和汽油。
睡了一個好覺顯然讓向清起伏的心情平復了些許，因此在丁明軒看來，現在向清那張冷冰冰的臉與之前的凶神惡煞比起來不知道要好過多少。看他閑適地靠在椅背上的坐姿，似乎自己的小命安全了一些……吧？
向清不想拖太久，難保不會有其他人過來打探基地的情況，于是他問道︰「你到陽泉基地來干什麼？只有你一個？」
「盧老大，不不不，盧隊長听到這邊的爆炸聲，覺得喪尸可能在進攻陽泉基地，就派速度系的我和李際打探一下情況。李際是二級異能，他去更加危險的正門，我則在後門，我們約定最晚兩個小時在停車的地方集合回西峪村。」丁明軒不敢看向清的表情，他們以前也幾次跟向清出去搜集物資，但那時的向清總是沖在最前面，雖然不愛說話，卻絕對沒有這種一看就讓人心寒的懾人氣場。
「這麼說如果李際沒出事肯定一個人回村子了，盧越澤會派人到這里找你嗎？」
「不會。」丁明軒笑得有點苦澀，早在向清出事前，村子里就暗流洶涌。盧越澤原是黑道的一個小頭目，他看不起向清這個小保鏢，即使實力在向清之下，他照樣不服向清的領導。而那段時間向清忙得焦頭爛額，每天一大早就出門掃物資，一身血漬惡臭地回來後還要忙活村子里的各種事物，連睡覺時間都被種菜的任務壓縮到極限，哪來的時間注意內部的勾心斗角，自然在收攏人心上一敗涂地。再加上許晟睿不知死活地展示他和首領的「小康」生活，村子里分配不公的呼聲一波高過一波，然而向清卻被愛人和對手聯手瞞得死死的，最終釀成眾叛親離的可悲下場。
向清死後盧越澤當仁不讓地坐上的老大的位置，可他就沒有向清那麼好說話了。光吃不干事的都被趕出基地，他的親信人手一把槍，不但吞走大半向清從空間里拿出的物資，還不停地壓榨其他人，基地的人都叫苦不迭，這時反倒有人懷念起向清的好來。可惜死者已逝，他們也只敢在暗地里罵罵咧咧咒幾句盧越澤不得好死，明面上還得裝出笑臉討好那個惡霸。
「盧隊長恨不得村子里的人死到只剩異能者，我們找到的食物很少，很多異能者折在外面，消息也不靈通，大雪封路後幾乎出不來，只能干耗倉庫里的存糧。死一兩個人不會引起他的注意。」
「你們過得不好。」向清沒什麼仇人得到報復的快感，只是平靜地陳述事實。他繼續問道︰「我空間的事有傳出去嗎？」這才是他需要重點關心的，基地的人怎麼樣他管不著，但萬一他的外貌和擁有特殊空間的事情傳出去，一定會有不甘心的人甚至政府覬覦並且前來搜尋。他可不想整天擔心怎麼擺月兌那些難纏的尾巴。
丁明軒心里一咯 ，向清空間的事情村里可沒少討論，村子也不是完全封閉的，偶爾會有一兩個路過逃難的人住上一兩晚，誰能保證不把這件事情透露出去。何況當時遣散了十幾個吃白飯的無用老人小孩，他們會不會說出去天知道。
這下丁明軒又開始擔心自己的小命了，他不敢想象若是向清發火他這個被波及的罪人之一會不會就這樣憋屈地掛掉，可是如果騙人他恐怕死得更慘。實話在嘴里轉了半天，最後他還是支支吾吾地把事實盡可能委婉地說了出來。
向清皺眉，可以種植的空間雖說在各種小說里很常見，但一旦出現在現實里，有多少勢力眼紅，這等于就是一塊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寶地啊。他當初怎麼就……
「阿向放心，我出來給你施展一個改變容貌的幻術，別人不會想到是你。」向清的顧慮風旭看在眼里，區區幻術難不倒他，只要小心一些不會出大的紕漏。
嗯。向清自然也想到改換形貌的辦法，神情一松，這讓倒在地上緊張注視著向清神情的丁明軒心里一陣歡喜，看來他還能多呼吸幾口空氣。
「最後一個問題」，向清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不安和蠢蠢欲動的復仇*，開口道︰「許晟睿在哪里？他現在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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