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復仇
「最後一個問題」，向清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不安和蠢蠢欲動的復仇*,開口道︰「許晟睿在哪里？他現在怎麼樣？」
這個問題他問過自己千百次，在虛弱的身體不需要強制性的睡眠來自我恢復之後,他曾有很長一段時間被噩夢折磨得難以入睡。午夜夢回，洞窟里的記憶恍如光怪陸離的幽冥地獄,扭曲的光線、扭曲的笑容、扭曲的人性……他在封閉的光繭里苦苦掙扎,卻始終無法逃月兌許晟睿那把明晃晃想要撬開他腦殼的手術刀。
「這……這……」丁明軒說不出話來，向清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漆黑的雙眸像是將一切都吸入的無盡黑洞，茫然中帶著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瘋狂。「向哥你出事的第二天,我……我就听說,听說盧隊長把他帶到他的家里,別的，向哥我真的不知道啊！」丁明軒的聲音已經帶著一絲哭腔，他其實並不知道洞窟里的事，只是以為向清還在恨他們把許晟睿當成人質逼死了他。
有多少次了，呵，他夢見許晟睿受不了貧苦的生活，卑微地乞求他的垂憐；他夢見許晟睿挖走他的晶核成為一級異能者，臉上失望的神情讓他生生從夢中笑醒；他夢見許晟睿自不量力地對上喪尸群，最終只剩下一堆腐臭的骨肉……向清失神地看著虛空，原來他還會恨，可是他到現在都還沒有想清楚究竟該怎樣處理許晟睿的問題。
混亂的思緒使得周身的靈力隱隱有失去控制的趨勢，強大的氣勢下丁明軒的小身板縮成一團，幾乎快要兩眼一翻暈厥過去。還好向清前一天已經在空間里做了一番心理準備，稍稍平復了一下呼吸，隨手發出兩個冰刃切斷了丁明軒手腳上的麻繩，沒有意思起伏的聲音好似救命符在俘虜耳邊炸響︰「帶我去村子。」
大雪切斷了西峪村和基地之間的道路，村子本就離陽泉基地很遠，周邊幾個小鎮的物資更是早就被搜刮一空，糧食告急的緊急狀況迫使盧越澤不得不發動大量人力鏟開馬路上厚厚的積雪，打通村子和基地之間的通道。該說幸運的是，偌大的陽泉基地吸引了四級喪尸的目光，人數剛過百的西峪村就好像蛋糕旁邊一顆小巧克力豆，完完全全被貪婪的獵食者忽略。得知喪尸攻城消息的盧越澤不敢大張旗鼓地派出物資收集小隊，萬一把喪尸的注意力轉移，他們這丁點小村不夠一口啃的。因而這兩天他只零星找了幾個異能者小心翼翼地潛入附近的村鎮，糧食能找到一點是一點，反倒便宜了走在打通的馬路旁邊的向清和丁明軒。
丁明軒出來的時候是坐在暖和的車上，回程卻苦不堪言。向清沒有開那輛越野車，他收集到的汽油太少，沒必要浪費在這種地方，走在丁明軒前面，凌冽的氣勢被周圍與他同源的冰雪一稱，讓小俘虜暗嘆他們原來的首領果然是被那場背叛打擊得性情大變。和苦著臉走一步陷一腳再滑一下的丁明軒比起來，向清走得就要輕松不知多少倍。為了貫徹風旭「任何時間都要鍛煉自身」的方針，向清每一步將將觸及到雪地的剎那都會凝聚出薄到肉眼看不見的圓形冰層，加大受力面積不至于陷入雪堆的同時也是對異能精微控制的考驗。在不知情的旁人看來，他就像如履平地一般飛快地走在松軟濕滑的雪地，簡直就是踏雪無痕的極品輕功！
眼紅的俘虜自是不敢觸怒這位一直散發著冰寒之氣的大神，他幾乎是用跑的速度拼命追趕，當向清停在可以看到村子大門的隱蔽處時，好不容易剎住腳步的丁明軒心都懸在嗓子口，這一路真是比被喪尸追趕都要驚心動魄得多。
這個村子的防御工事是向清親自督造的，他帶著丁明軒左拐右拐，繞過幾片低矮的山丘，很快就拐進一條只容一人通過的窄巷。他緊了緊頭上的兜帽，吩咐道︰「帶我去盧越澤那里，就說我是你在探查基地的時候遇到的t市過來的探查人員之一。」
丁明軒可是親眼看到向清在喪尸群中來去自如，揮揮手就倒下一片他們看來窮凶極惡的二級喪尸，這樣的殺神他怎麼敢違逆。向清一說罷他就謹慎地走到巷子盡頭探頭探腦觀察了一番，輕聲說了一句「沒人」，隨即帶著向清不著痕跡地模到主路上。白天基地里的人有些被派出去鏟雪清路，有些去更遠處的山里收集木材，剩下的都留在家里不出門。寒風吹過，遍地蕭索，空曠的街道只能從旁邊房子里逸出的幾縷灰煙判斷出人類存在的痕跡。
「向哥，這里。」丁明軒微微嘆了一口氣，身後前首領的殺氣越來越盛，舊地重游，想必他的心里也不好受吧。當時他們怎麼就豬油蒙了心舍棄了這位首領，可惜大錯已成，這數百條命可全在向清的一念之間了。冷風肆無忌憚地灌進在他被汗水浸透的里衣里，好不容易積聚的熱量瞬間流失，凍得麻木的手腳僵硬地維持著往盧越澤那邊走去的動作，沒有人知道其實他的心里一直有一個聲音蠢蠢欲動︰「快點逃走，趁向清和盧越澤打起來就走，逃得越遠越好，只要活下去就好……」
他們腳步停下的地方是一棟三層的民房，灰白相間的外牆，自帶的小院里伸出幾根光禿禿的樹枝，兩米多高的鐵門旁立著兩個身穿軍大衣的身影，此刻已經朝丁明軒走過來了。
「明軒！你小子居然沒死！什麼時候回來的？」
寬厚的手掌拍在羽絨服防水高密的質地上發出啪啪的脆響，丁明軒頓了頓，轉過頭看了一眼向清，湊近其中一人耳邊輕聲道︰「我和李際分開後差點被陽泉基地後門的喪尸襲擊，幸好遇到了從t市來的這位……他們基地前幾天同樣被喪尸圍住，但把喪尸打退了，所以派人查探陽泉的情況。他想見盧老大一面。」
負責看守的警衛皺眉打量跟在丁明軒身後的男人，這年頭穿得單薄的人不外乎三種，窮人、不懼寒冷的高級異能者和穿得起高檔保暖衣服的富人。向清在來之前換了新的沖鋒衣，羽絨衣棉衣太過臃腫不適合大幅度的運動。雖然反感對方肆無忌憚的目光，但他沒有立刻和整個基地翻臉的打算，一切行動等他除掉盧越澤再行考慮。
「t市……你把帽子放下吧，這是我們職責所在。」警衛一直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覺，眼前的人大半張臉掩在兜帽下面，嘴唇沒什麼血色，露在外面的下巴也是蒼白的。他緊緊盯著男人緩緩抬起的右手，目光順著骨節分明的手掌轉移到被揭開的面部。
「啊……」一邊的丁明軒兩眼瞪大，不可置信的神情在接觸到向清冰冷的目光的剎那生硬地轉換成面無表情的模樣，出口的驚嘆死死壓在喉口。仿佛再也抑制不住心中巨大的疑問，他幾乎把頭垂到胸前，雙手無意識地攪動兩邊的衣角。
再平凡不過的人臉，只有雙目泄露出的一絲精光讓人判斷出他異能者的身份。
警衛瞥了一眼垂頭裝死的丁明軒，心里那種說不出來的詭異感覺猶在，丁明軒不自然的神情也值得考慮，但他同樣不能得罪t市過來的異能者。「您稍等，我先去告訴盧隊長。」
很快，留在基地的盧越澤同意向清的見面請求，由警衛帶著一行人到達會客室。
「你好，我是西峪村的首領盧越澤。」迎上來的男人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三個月，他就從一個痞氣十足的黑社會混混轉變為如今氣勢十足的上位者，這也是向清做首領時最為欠缺的。
然而，這一場，他才是主導。
「盧越澤，好好看看我是誰。」
瞬間，狹小的會客室風雲變幻，堅冰一寸寸爬上三人的腳踝，極度的冰寒瞬間籠罩住這片區域，懸浮在半空的密密麻麻數十枚冰錐讓在場的三人不敢移動分毫。
「你！」
「你知道我是誰，不是麼。」
那張臉！那個聲音！不會錯，他絕對不會忘記！
扭曲的面容在一步的間隙恢復原樣，深刻分明的五官，蒼白無血的皮膚，從容不迫的步伐……這雙眼中燃燒的徹骨的仇恨他絕不會忘記！
「向清！」
在盧越澤喊出禁忌的名字的同時，他手中的火焰瞬間架起一道熊熊燃燒的火牆，十幾團閃耀著白光的火焰從四面八方朝向清撲去。
「篤！篤！篤」幾聲悶響傳來，冰與火的交鋒，極熱與極寒的對沖一下子攪亂了空間的氣流，無數的蒸汽彌漫而上，混沌中只能隱隱約約察覺到幾個人影。
「鏘！」兵器交接處爆出幾顆火星，隨後一個難以置信的聲音傳出︰「不可能！怪物！啊啊啊——」
隨著一聲淒厲的大喊，滿室的白氣被幾道凌厲的風勢切斷，丁明軒和警衛被兩個由冰錐組成的冰牢困住，擺月兌腳部蔓延而上冰晶的盧越澤此時被巨大的冰槍指著喉管，手腕處布滿冰霜，一把尚未退去高溫的砍刀摔落一旁。他憤恨的目光死死盯著向清，恨不得暴起挖掉向清充滿復仇快感的雙眼。
「盧隊長，嘖嘖，你也有今天。」槍尖一挑，一道紅痕立刻浮現，向清甚至可以感覺到盧越澤的顫抖。他嘴角一揚，不似平時面對風旭那種縱容真心的笑容，如今他臉上的詭笑只會令人覺得寒氣森然，雞皮疙瘩爬滿全身。「我可是千辛萬苦從地獄里爬上來復仇的，不好好招待你怎麼對得起我經歷的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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