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朝听聞雍正狠毒的威脅,卻是身子一震,終于將空茫的視線轉移到雍正震怒晦暗的臉上,凝視片刻,嘴角卻是揚起了蔑視的笑紋,語氣淡漠的說道︰「听皇上的意思,是要給我用刑嗎?」
雍正被暮朝臉上的輕蔑氣得目眥欲裂,咬牙切齒的說道︰「是又如何?反正胤早已經死了不是嗎?」
暮朝卻是輕輕的搖頭道︰「皇上此言不錯。胤早在我來此之前,便已經死在了宗人府的高牆之內。只是即便皇上現在殺死我,胤也不可能活過來。可是,皇上也說了,我並非凡人。那麼,皇上又如何能夠肯定,這些對付普通人的酷刑,可以折磨得了我?」
雍正被暮朝挑釁的話語氣得頭腦發昏,恨恨的說道︰「行與不行,總要一試。這宮里折磨人的酷刑多得是,總有一個可以讓你痛!」
暮朝聞言卻是輕聲的笑了起來,「折磨人的酷刑啊,讓我猜猜,凌遲、車裂、腰斬、剝皮,這些刑法最是殘酷,受刑之人往往痛不欲生而又不能立即死去。听聞有一位受凌遲之刑的人整整被刀割了三天,受了三千三百五十七刀才死去,據說那人第一天受刑後,還喝了一碗米粥,為的是讓那人保持體力,第二日可以接著受刑。又听聞腰斬也會讓人很痛苦,據說曾經有人在被腰斬後,依然可以用手指蘸著身上的血在地上連續寫下七個「慘」字,才慢慢痛苦的死去。皇上想不想試試看,我究竟能夠承受多少刀才死去,或是被腰斬後可以在地上寫下幾個慘字才咽氣?說不定,我還可以多寫幾個更復雜的字,皇上想不想知道?」
雍正被暮朝的話氣的渾身僵硬,銳利的鳳眼中射出強烈的惱怒。難道他當真如此不在乎自己的生死?究竟是真的身懷異能、有恃無恐,還是有意激怒自己、另有所圖?
暮朝見雍正陰沉著臉色沉默不語,于是又輕聲說道︰「想必皇上也听說我讓蘇瑾憑空消失的事了吧。♀此刻,皇上竟然還敢離我如此之近,皇上的膽識勇氣,還真是令我欽佩。」
雍正聞言先是一愣,隨後便又冷笑出聲,「那蘇瑾神秘莫測,與你有著極大的關系,恐怕非鬼即妖,因此你讓他消失並不奇怪。但是朕想,你恐怕無法隨便讓任何東西憑空消失吧。否則,你自己又為何還在此處,與蘇瑾一同消失難道不是更好的選擇?還是說,你現在根本就被困在了胤的體內,不是你不想離去,而是無法離去。」
雍正邊說邊凝視著暮朝的眼楮,見暮朝清澈的眼眸中迅速的劃過一絲光芒,便知曉自己的猜測不差,于是又得意的說道︰「既然你被困于胤體內,想來總會與他有些牽絆。至于折磨胤的身體你會不會感到痛苦,朕不介意多試幾種方法。朕相信,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弱點。你的弱點是什麼,朕會慢慢找到。宮里的刑法不可勝數,總有一種可以讓你痛。」
說道此處,雍正又再次貼近暮朝的面頰,語氣輕柔的在暮朝的耳邊說道︰「你放心,你剛剛提過的那些酷刑,都是對付死囚的方法。用了那些刑法,你便是想活著也難了。然而,朕現在留著你的命還有些用處。朕說過,朕現在並不要你死,而是要你想要死,但卻不可得。倘若你想通了一切,不想受苦,也很簡單。只要你說出一切真相,便可以免去這些刑罰。」
听到雍正問起真相,暮朝卻是露出了一抹比哭還難看的微笑,「真相啊,我也很想知道呢。皇上總算比我幸運,你還有可以質問、可以怨懟的人。♀而我淪落至此悲慘境地,卻是不知究竟該怨恨誰?」
雍正被暮朝面上的悲戚之色所震,然而想到暮朝的回答,又覺得暮朝是在推月兌敷衍,于是更加堅定了對暮朝用刑的決心。
雍正就這樣在暮朝的面前,吩咐負責施刑的暗衛將即將所用之刑罰一一解釋清楚,並叮囑暗衛施刑之時避開暮朝的面容和雙手。面對暮朝疑惑不解的眼神,雍正卻是嗤笑著解釋道︰「朕剛剛重新冊封嘉獎了廉親王,又對其恩寵有加,便是折磨你,也自然要于暗中進行。朕還不想被人說成喜怒無常、苛待親弟。」
不知為何,當暗衛開始施刑的時候,雍正卻是先行離開了。只是在離開之前,雍正吩咐暗衛倘若暮朝招出自己的真實身份,道出一切真相,那麼便可以暫停刑罰。然而如果暮朝一直不肯開口,那麼也不必前來回稟,只要繼續用刑便可。
雍正離開正殿之時,暗衛們正拿著可怖的刑具走向暮朝。雍正走出殿外,卻是沒有即刻離去。
雍正就這樣默然的站在殿外,不說話,也不離開。
雍正不知自己為何見到那人即將被用刑折磨,卻忽然不忍在場觀看。然而本想離開這里,卻又邁不開腳步。雍正心中思緒煩亂,腦海中翻滾的都是近來與那人相處的種種畫面。想到那人的溫和淺笑、澄澈清明的眼神,想到那人為他撰寫的書稿、獻上的書籍、提出的建議,心中忽然有些不忍,然而思及那人的欺瞞、那人的挑釁以及福惠的慘死,雍正又不禁心中一凜,暗道那人身份不明、行為詭異,倘若不問個清楚弄個明白,日後必成禍患。于是又收拾起心中一閃而過的些許不忍,滿是憤怒糾結的內心再次堅硬了起來。
然而想到那人此時的情形,雍正又覺得有些不對勁兒。雍正疑惑的回首看了看殿門,忽然間想到,自從自己走出殿內,已經過了一段不算短的時間,然而這殿中卻是詭異的安靜,從行刑至今,那人竟然沒有出過一點兒聲音。沒有哭喊求饒、也沒有痛苦申吟。雍正的冷硬的心忽然緊縮,心中閃過一絲不祥,想要推門進去,卻又止住了腳步,怒視著殿門半晌,終是面色陰沉的轉身離去。
雍正是一位極為勤政的君王,因此即便自己心中悲痛憤怒、心緒煩亂,卻依然按時听朝理政,有條不紊的處理政務。各位宗親大臣們對于皇上忽然回到紫禁城坐朝理政十分不解,按照以往皇上的習慣,每年春末至秋初都會到圓明園避暑听政,只有新年前後才會回到紫禁城里度過。然而听聞宮中傳出的消息,昨日皇上最疼愛的八阿哥福惠突然疾病身亡,最為重視寵愛的弟弟廉親王也忽然舊疾復發,只能臥床靜養。于是今日早朝上,當大臣們如預期般的發現皇上的臉色格外陰郁,又聯想到急病而逝的八阿哥以及因病未能參與早朝的廉親王,不禁都覺得自己真相了。原來皇上既為八阿哥傷心,又為廉親王擔憂,所以無心早朝啊。因此,盡管宗親大臣們的猜測距離真相十萬八千里,然而卻意外的采取了應有的措施,那便是遠離皇上,千萬不要沒事找事的在此時往皇上身邊湊。于是今日的早朝事情特別的少,很快便結束了。
听聞福惠過世以及廉親王抱恙,允祥、允祿等人紛紛前來慰問探視,然而卻被皇上以不可驚擾廉親王靜養為由不允許任何一位兄弟前去探望,更以誠親王允祉對八阿哥福惠病逝毫無悲戚之色而給予嚴厲的申斥。其余兄弟皆看出雍正心情不佳而不敢再提探視廉親王之事,然而只有怡親王允祥及敦郡王允-對雍正提到廉親王時眼中一閃而過的厲色感到暗自心驚,更由于奉辰苑竟被侍衛層層守衛無法見到胤而惶恐不安、擔憂不已。
等雍正忙完福惠的喪事,已是七日後的事情。這七天里,雍正竟然一直沒有接到暗衛的回稟,惱怒之余更加強自安奈著自己煩亂的心緒,勉強忍住自己想要前去探視那人的**。
夜里,雍正像以往一樣于養心殿批閱奏折,然而看著面前張廷玉書寫的頗合心意的條陳,心中卻是屢屢心慌意亂的幾度斷了閱讀的思路。雍正眉頭緊鎖,惱怒的將朱筆扔到一旁,揮手間竟然听到啪的一聲悶響,原來竟是自己常年帶著的紫檀佛珠中間穿的絲線忽然斷裂,頓時佛珠四散滾落了一地。高無庸趕忙親自上前伏在地上撿著佛珠,雍正卻是愣愣的注視著散落的佛珠默默的出神。高無庸撿齊佛珠後,捧至雍正面前。雍正卻是沒有伸手去接,反而忽然問道︰「距離上次離開奉辰苑,過了幾天了?」
高無庸被問得一愣,緩過神來後趕忙回稟道︰「回皇上話,已經過了七日了。」
雍正眯起鳳眼,低聲沉吟道︰「原來竟是過了這麼久了。」
高無庸對于這二位主子之間的種種恩怨糾葛已經被驚嚇刺激的麻木了,只想著如何明哲保身,因此如今模不準皇上的心思,也不敢貿然開口勸說。
雍正卻是忽然說道︰「朕要去往奉辰苑一趟,你跟著就好,不要聲張。」
然而高無庸正想外出備下御攆,雍正卻見負責刑訊的暗衛匆忙前來,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慌亂之色。
雍正不禁心中一緊,面上卻是不露聲色,語氣平淡的問道︰「怎麼?他終于肯開口了嗎?」
那暗衛跪伏于地,卻是顫抖著聲音回稟道︰「回皇上話,王爺受了各種酷刑,卻是至今仍未開口。」
雍正听到此處,不由得惱怒道︰「既然尚未開口,你又來此處做什麼?」
那暗衛卻是顫抖得更加厲害,額頭上滲出點點冷汗,「皇上容稟,王爺前幾日還能在受刑後喝下些米粥,然而自從昨日起便再也吃不下任何食物,今日更是滴水未進、飲食則吐,剛剛更加吐血昏迷,氣若游絲。奴才見王爺那模樣,實在不敢繼續用刑,因此前來請皇上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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