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歸是虎族的大祭師,他天生脾氣暴躁,容易被激怒,在如今祭師完全沒有地位的虎族里,有這般自傲的脾氣卻又沒有半分本事,只會平白惹人厭煩。也因此他遲遲未能娶到心意的妻子,虎族的女人都不喜歡他,他長得不好看,個頭也不算高,虎族的女人個個利落能干,傾心的也是五大三粗,有巨力的男人,應歸在虎族格格不入,甚至幾次差點惹怒虎族族長而被趕出去。
直到他過了天命之年,像是上天要讓他後半輩子平順一些似的,賜了一個從山崖上掉下來的失憶的女子。那女子被他所救,醒來之後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也不知道自己來自哪里,應歸見她長得清秀,心生喜歡,便有意將她留在了身邊,一來二去兩人有了感情,那女人在虎族也只能依靠于他,最終便嫁給了他。
待得第二年二人就有了孩子,還是個男孩。應歸很是高興,他原本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有後代,本還帶著對祖宗的愧疚之情頓時消散殆盡,也更加疼愛妻子和孩子,覺得他們是真主送給他的。
因為老來得子,應歸對獨子疼愛有加,幾乎到了有求必應的地步,後來幾年孩子長大也就愈發目中無人,性格怪異。
他仗著父親疼寵成天在外惹禍,偏生父親在族里沒有地位,父親疼他,其他人卻總愛欺負他,這便讓他恨起父親的無用來,十歲之後更是性格古怪,看人永遠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十分的不討喜。
應歸與其子爭執過無數次,應歸老了年輕時的傲氣早已消磨殆盡,他現在擔心的是自己去世之後,妻兒要怎麼辦。按照祖輩的規矩,祭師頭餃是代代相傳的,可虎族並不是墨守成規的族群,兒子太過惹人嫌惡,哪怕他挨家挨戶去磕頭,這頭餃也很可能到自己這處便會被收回去了。
到那時候這族里哪里還容得下他母子二人?
于是應歸頭一次動手揍了孩子,只想讓他清醒一些,讓他看清楚現狀和未來,若是沒了自己,他到底要拿什麼來養活自己和母親?
卻不想這一下將孩子的怨氣全打了出來,孩子口里的惡罵讓他暈頭轉向,這才知道自己一心一意的付出孩子根本從未領情,甚至這般怨恨自己,自己十幾年的感情不如拿去喂狗!
就在這當頭,主教便神秘的出現了,他拿了一顆藥給應歸,告訴他只要吃了藥他便能重新獲得祭師的能力,這虎族也再無其他人敢小看自己。
為了證明給兒子看,也為了給自己討回這麼多年的惡氣,他毫不猶豫地吃下了藥,並按照主教的教導調理內息,嘗試著釋放自己的力量。
沒想到,還真的成了。
「虎族的力量是怪力、怒吼和金剛不壞之身。」狼羨見景昀听得認真,那雙眼楮瞪得圓圓的,之前狼淵所形容過的殘忍和麻木絲毫未見,狼羨覺得可愛,放緩了聲音繼續道︰「傳聞他們能單手舉起巨石,攜風卷起的怒吼聲能引得山崩地裂,最難辦的就是他們的身體,據說刀槍不進,火也拿他們沒辦法。」
景昀驚訝道︰「我以為祭師都是……」他揮了揮手,大概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道︰「這樣這樣。」
狼羨被他逗笑了,說︰「不是所有的祭師都是佔卜,抬手一揮招來風雨什麼的。這也是怪異的能力,總歸常人是不能擁有的。不過我听說鹿族的祭師就能引來閃電和雷雨。」
景昀點點頭,「繼續說。」
「然後就是你知道的。」狼羨聳肩,「那藥讓他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虎族族長十分高興,連帶他的地位,家里人的待遇也完全不同,應歸又是驕傲又是心酸,只覺得看清了自己族人丑陋的一面,卻也並沒有打算叛離。畢竟他年歲已大,他就想為自己的妻兒找個容身之處罷了。」
景昀抿了抿嘴唇,「結果他的藥……反把他控制了?」
「恩。」狼羨臉上浮起一絲感慨,也不知道是同情還是憐憫,「一開始他還能保持清醒,因為他力大無窮,一聲怒號又能使得敵兵丟盔卸甲,便有長老提議擴寬虎族的領土,一開始他們算計的是我們狼族,因為虎族族長心里沒底,只派了小部分人馬來探探虛實,結果效果出奇的好,害得我們邊境死傷了百號兄弟。」
景昀詫異,「他們來了多少人?」
「不足百人。」狼羨冷笑一聲,「這也是虧得虎族族長沒有一次進攻,否則當年我們恐怕……」
景昀也覺得有些心冷,想了想如果當初虎族直接攻進龍族城,恐怕沒有任何人有反抗之力。
「他們見好就收。」狼羨道︰「我們僥幸躲過了一劫,因為我參與了那場戰斗,所以我知道應歸的不對勁,他大概太賣力了,力竭之後整個人仿佛瘦了兩圈,整個臉也凹了下去,仿佛……被什麼東西吸光了所有的精氣一樣。你懂那種感覺嗎?」
景昀茫然搖頭,想了想,又點頭,「我父親……之前看上去也不太好。」
只是沒有應歸那麼夸張。
「大概是差不多的。」狼羨喝了口茶,道︰「那之後我們如臨大敵,狼淵與我暗中調查了虎族許多事,這才順藤模瓜找到了那個神秘人。而這個消息……還是應歸的妻子透露給我的。」
「應歸的妻子!」景昀愣了愣,「她是……什麼意思?」
「這麼多年她一直沒有想起自己是誰,但無疑她是真的愛應歸,也真心待應歸好,他知道那人有問題,藥也有問題,可她已經阻止不了什麼了。」狼羨搖搖頭,「這種事,總歸是旁觀者清。」
景昀想起自己的母親,心里也是百般滋味。
「我這才開始調查那個叫主教的人,但發現他的行蹤非常神秘,幾乎無法揣測,也從不會給自己留下任何線索和把柄,我們除了知道應歸稱呼他為主教以外,其他任何事都不得而知。」
景昀點頭,「這也難怪,那人既然做出這樣的事,定然有本事將自己藏得所有人都找不到。」
「沒錯。」狼羨頭疼地道︰「這也是最難辦的地方,而之後你也知道了,那藥反噬了應歸,虎族族長再嘗到鮮之後,沒有先對我們下手,而是選擇了龍族。而應歸瘋狂的血腥欲讓他慫恿虎族派出了許多人,那場偷襲里你們損失的人不少,虎族也差不到哪兒去,應歸中途就出現了問題,最後七竅流血暴斃在了半路上,他扔下的爛攤子只能由虎族族長來收拾。」
景昀隨著他的講述無比緊張,又無比震驚,這些信息他在上一世是從未听說過的,如果說父親的慘死與蘇鷹有關系,那時候因為自己沒有蘇醒能力,是否也是逃過一劫?而父親是否那時候就已經與所謂的主教聯系,被蘇鷹從心髒里拿出來的蠱最後去了哪里?
景昀隱隱覺得自己抓到了關鍵,他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抬頭看向狼羨。
「你老實告訴我,如果我沒有這個能力,我也沒有被主教的人所搭上,你探听到教壇所在地之後,打算如何做?」
狼羨正在喝茶,顯然未料到景昀猛然提出了一個與剛才所講述的事情毫不相關的事,這一下把他嗆得不行,咳嗽了半天,引得窗外的人也紛紛望過來,他才拍拍胸口震驚地道︰「你這小子腦子是怎麼長的?這到底是如何……如何產生的聯系?」
「你管我想什麼。」景昀眯起眼,站起身,那一瞬間他的目光綻放出冷厲的光芒,先前的乖寶寶形象蕩然無存。
狼羨倒抽一口氣,在燭火下看了景昀的臉色半天,喃喃︰「乖乖,你還真是個奇怪的孩子,呵……哈哈哈,我對你倒是有些興趣了!」
景昀並不答話,只是看著他。
狼羨發現敷衍不過去,慢慢收起了笑容,嘴角的笑凝成一個詭異的弧線,眼眉微挑,慢條斯理地道︰「虎族沒了祭師,但還有應歸的獨子,他的獨子因他父親之過受到了全族的懲罰,如今心里指不定有多大的恨意。我若是讓那主教信任于我,便能得到那藥送與那孩子,如今鹿族、鷹族都已歸主教所有,我狼族招攬不得,想要在主教眼皮子底下打小主意,你覺得,我會選誰當幫手?」
景昀手指捏緊了茶杯,「應歸之子?你狼族到底有何目的!」
「總不會是害人的目的,比起那主教,我們可單純的多。」狼羨來了個四兩撥千斤,隨後又岔開話題,「應歸的兒子必然會听我的,而我們從頭到尾沒打算听那個主教的。」
景昀放開茶杯,活動了一下因為太過用勁而微微發麻的手指,一字一句地道︰「龍族呢?」
狼羨撐著下顎看著他,不發一語,笑了笑。
景昀深吸口氣,閉上眼,隔了會兒慢慢道︰「龍族從不與外人打交道,你們要接近很難,要說服我們更難。想送藥進來控制我是不可能的,鹿族和鷹族既然已經是主教的手下,你要拉上更多的幫手,只有先給龍族一個下馬威。」
用過蠱藥的虎族加上狼族,兩族聯合對付一個完全不知情,毫無防備的龍族實在是手到擒來。
「若我從頭到尾沒出現過,你的計劃能照常進行下去。」景昀睜開眼,看著狼羨,「你和狼淵打算滅我們多少人?」
「龍翎,活不了。」狼羨也不跟他賣關子了,他往後一仰,靠在椅背里,「那小子小小年紀本事不小,他這種人不可能听我們的,也不可能與我們一伙,若是讓他知道主教的事,應歸之子首當其沖是他要報仇的對象,那樣只會壞了我的事。」
景昀一陣頭暈,只覺龍翎站在懸崖之上不甘心地被一劍捅穿的模樣歷歷在目。
他頓時一陣心如刀絞,上一世,上一世便是這兩族聯手害死了龍翎,說什麼只是給個下馬威,既然能得到龍城,如何還會刀下留人!!
景昀頓時眼楮充血,身體里一陣血氣翻涌,周身上下立刻不對勁起來。
狼羨一皺眉,離開椅子往後退了一步。
「小孩兒,你等等。」他道︰「我知道這樣說你會很生氣,但我們早先時候已經得知你的本事,原本是打算與你接觸,好好跟你分說道理的。我還沒告訴你主教他們到底……」
「騙子!」景昀猛然睜眼,低呵一聲,「統統都是騙子!」
他一掌拍在木桌上,茶杯傾倒,茶水蔓延。
坐在外頭發呆的龍翎陡然覺得不對,站起身朝屋子看去,就見四周突然悉悉索索一陣亂響,隨後什麼顏色的蛇,大的小的老鼠,昆蟲,飛蛾,附近能出現的所有的動物,甚至還有十分膽小絕不會出現在人類面前的穿山甲,竟都一步步朝木屋圍了過來。
狼淵也站起身,還未等他說話,就听山坡之上一聲聲狼嚎聲起,竟是一聲比一聲淒厲。
「不好!」狼淵瞬時奪門而入,拔刀護在狼羨身前面對景昀,「立刻停手!」
他冷冷道︰「否則別怪我無情!」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更麼麼噠~~伏筆會在半途一點點解開,否則太多了繞在一起大家也看得亂。逗比作者在文字駕馭上還差點火候,但依然會努力加油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