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追問
一行人分吃了兩只烤兔和一些借來的干糧,借來的米最終沒有派上任何用處。
岩雲吃得一嘴黑煙,蹲在火堆邊偷眼看坐在樹影下的二人。
「哥。」他往岩天身邊湊了湊,壓低聲音道︰「那狼族族長說狼羨和他是表兄弟?」
「恩。」岩天有些走神,目光看著火堆,拿了根木條戳來戳去。
「那……」岩雲又湊近了一點,幾乎把兔腿戳到他大哥臉頰上去,問︰「狼羨有祭師的血統的話,那狼族族長呢?」
岩天皺眉,「不知道,或許是沒有吧,又或許只是遠親。」
「哦,也有可能。」岩雲點頭,扯了幾張樹葉擦油膩膩的手,「看他們倆長得也不太像,多半是遠親了。」
岩天拿木條敲他腦袋,「狼族的事用不著你多管。」
他說完又是一臉心神不定地樣子,轉頭看了一眼坐在另一方的龍翎和景昀。
景昀大概是太累了,此時已經靠在龍翎肩膀上睡著了,龍翎拿披風稍微給他蓋了一下,自己則雙手枕頭看著夜空發呆。
四周靜謐,只余吃東西的聲音和火堆的 啪聲,一時倒也安逸。
等吃完一頓七七八八的飯,岩天拎著岩雲去收拾東西,岩風將火堆里的木柴撿出來一些,等火燃得小了,起身朝龍翎的方向走來。
「族長。」他溫和道︰「提摩大人這麼累,不如早些休息了吧。」
「也好。」龍翎點頭,正準備小心將身邊的人抱起來,景昀立刻警覺地醒了。
「怎麼了?」他皺著眉頭,眼神卻還有些迷糊,這幅模樣無端讓龍翎心疼了一下。
「沒事,想讓你早點去休息。」龍翎揉揉他腦袋,「你繼續睡,我抱你進去。」
「不用了。」景昀起身,抬手揉了揉臉,「我眯一會兒好很多了,還有事沒了解清楚呢。」他說著看向對面的狼淵和狼羨,「狼羨不是說還有事跟我說?」
眼看他徑直朝那二人的方向走去,龍翎嘆出聲來。
岩風也皺眉,「族長,提摩大人……」
「算了,隨他去吧。」龍翎也站起身,理了理衣服,「咱們的祭師就是個操心的命,你們要是有什麼辦法能轉移開他的注意力,哪怕只是一個時辰,讓他能好好休息一下,我就答應你們一個願望。」
岩風愣了愣,隨即苦笑,「這條件真是讓人心動,不過提摩大人向來把族長和族里的事放在第一位,恐怕這個獎勵是沒人有福領了。」
龍翎嘖了一聲,「這種時候我倒是希望亓笙那小子在了。」
岩風不解,「為何?」
「只有那小子能攔得住他。」龍翎提起這事臉上滿是不爽,「只要亓笙撒個嬌,昀兒一定願意陪他一會兒,這樣一來他自己也就能休息了。」
岩風頓時有些無語,想了半天,大著膽子試探道︰「不如……族長也試試?」
「試什麼?」
岩風不說話,只是看著龍翎。
龍翎反應過來,頓時臉黑成鍋底,「讓我撒嬌?你腦子壞掉了?」
岩風立刻轉身就走,「屬下知錯,屬下什麼也沒說過。」
龍翎站在原地一陣咬牙切齒,最可氣得是他想來想去竟覺得這個辦法不錯,于是更加怨念地瞪著景昀的背影,只想著︰你怎麼還不長大!否則我就能用其他的方法懲罰你了!
被死死盯著的景昀只覺得脖子一陣發寒,茫然地回頭,就見龍翎正跟了上來。
他不解地四處看了一圈,抬手揉了揉脖子,「狼羨哥,吃飽了嗎?」
狼羨笑出聲,「你這話說的,怎麼,要送我上路啊?」
「狼羨!」狼淵特別不喜歡自己的兄弟開這樣的玩笑,頓時怒視了狼羨一眼。
狼羨只得擺擺手,「行行,你這人……唉……」
他說著將手里東西放下,「我們屋里說話?」
「好。」景昀立刻點頭。
狼淵站起身正想跟上,被狼羨一根手指戳上肩膀,「你在這里等著,還有那位。」
龍翎皺眉,「我也不能听?」
「你不能。」狼羨似笑非笑地道︰「你不是說他的事你不干涉嗎?那麼現在就是他一個人的事。」
龍翎頓時豎眉,正想說這人是又想打架嗎?手就被景昀拉了一下。
「這里大家都在。」景昀道︰「我會把窗戶打開,也會讓老鼠們守著,出了事它們會叫你的。」
雖然讓老鼠叫自己有點奇怪,但龍翎還是點了頭。
狼羨笑起來,「這小鬼,警惕性還挺高。行了,你們愛怎麼樣怎麼樣吧。」
于是在眾人的目送下,二人進了小木屋。門關上不久,景昀就推開了一扇窗戶,龍翎就見兩只灰色的小老鼠東張西望地從門縫下面跑了出來,一只站在窗台下,一只站在門邊,活像盡職的守衛。
岩雲看得稀奇,撿了顆石頭丟過去,結果小老鼠非但沒有嚇跑,反而被惹怒了似的豎起半截身體,長長的胡須急速地抖動著,嘴里一陣「吱吱吱」地叫。
岩天拉著弟弟耳朵,「別打擾祭師!」
「誒誒——疼!」岩雲眼淚差點被揪出來,「我只是想試試……我錯了!大哥我錯了!」
狼羨點亮了燈,轉頭見景昀給倒了兩杯茶,笑道︰「我真是看不懂你,一會兒懂事,一會兒冷漠,一會兒又好像完全不想顧及旁人感受,自己想做什麼就做了,想說什麼就說了……喂,小孩兒,你腦子里到底裝了些什麼?」
景昀看了他一眼,放下茶壺,撩袍在椅子上坐了,沒有回答。
一陣風擠進打開的窗戶,桌上的火燭搖了搖,連帶兩人的身影在木牆上也晃了晃。
狼羨的影子傾長消瘦,景昀的影子是黑乎乎的一團。
明明無論在年紀還是經歷上都差了不止一點半點的兩人,卻奇跡般地坐在一起商討起大事來,狼羨自己也覺得十分不可思議。
「要我從哪兒說起呢。」狼羨喝了口茶,頓了頓抬頭看他,「小孩兒,你沒給我下毒吧?」
景昀一愣,皺起眉,「我不做這麼卑鄙的事。」
「嘖嘖。」狼羨挑眉,「我家族長可說了,你扎蘇鷹那一下可夠狠的。」
「那是他應得的。」景昀朝角落看了一眼,晚上沒有誰給蘇鷹送吃的,他一直半昏迷發著燒縮在角落里,和世人只是偶爾過來看一眼他快死了沒有。
這里沒有任何多余的憐憫會給他,就是有,也會在送達之前被狼羨和景昀抹殺。
他們二人對蘇鷹的痛恨可以說是一致的。
狼羨看了景昀一會兒,抬手撐著一邊臉頰,整個人顯得有些懶洋洋地道︰「因為他害死了你的父親,讓你的母親下落不明,所以你這麼恨他嗎?」
「這只是原因之一。」景昀淡漠地喝了口茶水,「現在不是你問我,是我問你。」
狼羨挑挑眉,「行啊,可我不知道從哪兒說起,不如你問,我答。」
景昀想了想,點點頭,「你為什麼要吃那個藥?」
「因為只有答應他們,才能加入他們。」狼羨道︰「你年紀還小,所以主教並沒有找上你,但找了你的父親。我敢說這大陸上凡事能被主教知道姓名的祭師,一定都被他私底下聯絡過了,而這個結果是,有的人加入了他,而有的人拒絕了他。」
景昀︰「有誰拒絕了?」
「……」狼羨沉默了一會兒,挑起嘴角笑起來,他的這個笑容很冰冷,絲毫不帶感情地道︰「仔細想想,還真沒有人拒絕他。」
景昀的神色頓時也沉了沉,這意味著那個主教想要的東西,也許會得來的比他們想象的更容易。
狼羨說︰「想想吧小鬼,你們一家都過的什麼日子?我不信整個龍族上下,尤其是貴族們,曾把你們當一回事過。沒有欺負你們已經是最大的恩賜了,我說得可有錯?」
景昀沉默了一瞬,點點頭,「你……難道你也是?」
「我還好。」狼羨動了動肩膀,「我是族長的表兄弟,雖然沒有直接的血緣關系……算是遠親吧,這里頭要數起來太麻煩了。總之因為我與族長好歹有些親戚關系,所以沒有被為難過,也沒听到不好听的話,平日也有做一些事,因為祭師本身沒什麼事情可做,我們早就沒有能力了不是嗎?所以族長讓我跟在他身邊,幫忙處理一些瑣事,如此一來,其他人倒也說不得什麼。」
景昀微微蹙眉,「那其他的祭師呢?」
「就我所知鷹族和虎族,這兩族的祭師過得不怎麼樣,被欺負不說,這兩年還一直有人要求摘了他們的頭餃,讓他們做回普通人。」
景昀點頭,「因為我們什麼都沒有做,卻因為這個頭餃能平白獲得族長的賞賜以及族人的貢品。」
「沒有錯。」狼族道︰「虎族和鷹族可不像龍族那麼墨守成規,我也听蘇鷹說起過,龍族的長老們對你與你父親並不如何喜歡,平日也都是無視,甚至找理由克扣過族人給你們的貢品。但因為龍族非常守規矩,所以無論如何也不會摘掉你們的頭餃。」
景昀︰「父親有種藥田,可因為是祭師的關系,培養的好藥都要無償送與族里,母親擅長織布,可那點錢並不夠維持我們一家人的生活。我們平日就指著貢品和族長每月的賞錢過活,因為長老說祭師是貴族,所以我們不能堂而皇之的去做生意討生活,如果那樣做了,便是丟了龍族的臉。」
狼羨點頭,「你們也不容易……不過虎族和鷹族比你們更淒慘一些,當然了,這與祭師他們自己也有關系,雖然我們都是祭師,但你看,性格和想法也會有所不同。總有些人貪圖安逸,喜歡享樂,哪怕沒了能力也覺得自己高高在上,自然會引起民憤。」
景昀懂了,「他們一定更加渴望能力的復蘇。」
「這也是主教最先對他們下手的原因。」狼羨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不過第一個試驗品就失敗了。」
景昀想起之前蘇鷹說得話,臉色沉了下來,「虎族的祭師。」
「沒錯,他叫做應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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