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慘的月光透過烏雲,照在斑駁的小路上一片慘白。走在路上的虎娃腿肚子直轉筋,手里頭緊緊抓著背包肩帶不放,混在人堆里戰戰兢兢的四處亂瞄,那架勢就跟躲貓的耗子一個德行,芻著個脖子就差沒藏洞里去了。
「呱•••呱•••呱•••」
哎呦我*日*你娘哎,這大半夜你媽了個鏟鏟的叫什麼叫!這活可真不是人干的,半夜三更的可算是倒著八輩子大霉了。虎娃瞪著那只站在樹上聒噪的烏鴉心里罵個不停,一邊罵一邊盼著趕緊到地,早齊活早走人,越快越好,自己可是一刻也不想在這荒山野嶺的鬼地方呆了。
「媽的,俺現在總是想起來莊子里的老人說的舊事,說是干咱這行沒準會踫上僵尸,黑燈瞎火的棺材里突然蹦起來一個刀槍不入的綠毛僵王,踫誰誰死!」
「我*操,這他媽可怎麼辦?」
「日,哥幾個別,別說了,這心里一路上直發毛,我他娘的這時候就想扔了包袱逃回弟兄們堆里去。」
土狗看著後頭這把十個嚇得哆哆嗦嗦的弟兄心里頭邪火直冒,要不是想著這些都是從死人堆里拉出來的弟兄,土狗早就朝著這些往後慫的家伙們一人一腳了。
師父地龍在旁邊看見土狗鼓著眼往後面直瞪,馬上就猜出來這小子在想啥了。地龍一把拉過土狗,壓著嗓子,讓說話的聲線僅限于他倆之間的範圍;
「土娃子,你小子是不是現在很瞧不起後頭這些弟兄,覺著他們膽小,軟蛋?」
「師父您這不也知道,那還不收拾收拾這些子個慫貨,要不就他們這個樣子還咋個干活?」
「他們慫?嘿呦喂,咱土娃子現在口氣大嘍,要收拾別人了,不是你小子頭一次干活的時候被嚇得烏青著臉,那是拽著師父我的衣服跑了好幾里連手都不敢松,誒,事後差點尿了褲子的那個是誰啊?」
「哎哎師父,師父,咱別掀老賬成不,您看留徒兒個面子行不,怪不好意思的。」
「成,不過土娃子記住,只要熬過第一次,後頭那些弟兄就絕不會再和今晚一樣,他們可是為了自己先走一步的弟兄才來干這人不人鬼不鬼的差事,慫包,決不是他們!你還年輕,血氣方剛眼里揉不進沙子,可你一定得尊重這些弟兄,他們的魂魄與勇氣是咱們當年,渾渾噩噩行尸走肉比都不能比的!」
「想想那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有錢,又如何!那日子,咱們曾經是怎麼熬得!」
土狗听得渾身一顫︰「曾經,操*他媽的曾經!」
「師父,徒兒記住了。」
沒過多久,在大伙走到塊坡地腳下的小樹林里時,地龍告訴弟兄們到地了,囑咐大家伙坐下來吸口煙,嘴里帶點煙味等會干活多少能避鬼驅邪。
虎娃叼著煙卷蹲在地上,那手上下左右沒個譜的胡晃,整的火柴把都折了兩根卻連個火毛都沒蹭出來。虎娃搦著根半拉火柴都快絕望了,自己在老家那可是響當當的勇後生,虎家村里誰听了自己的名號那不翹大拇指啊,可自己今兒這是咋了,就跟個膽小的婆娘一樣,丟人丟盡了!
正一**坐在地上發愣的虎娃,突然發覺一個黑影遮住了眼前的光亮,嚇得虎娃一激靈,差點沒抱著腦袋一頭蹦了起來。
嗤啦,一團柔和的火光照亮了黑暗,桔黃色的溫暖拂過面龐,虎娃鼻頭一酸,伸手攏著火深深吸了一口。
「嘿,兄弟,你這跟我頭一次一個德行,挨過頭遍以後就好了。」
「唉,干這活計怕也沒用,既然下鏟子了,那再苦再累再難受都得自己扛著。不過你也別怕,想想你那些先走一步的生死弟兄,他們可都在天上護著你吶,啥鬼邪敢他媽動你?不怕你的生死弟兄下來讓他們魂飛魄散!」
黑影晃滅手里的火柴,直起身子時還不忘叮囑一番;
「咱們現在離得遠還都歇著不算干活,估計再待會就要動工了,挖坑的時候可得記住規矩,這一行邪事多的要死,不守規矩的話自己死活難料不說,別的弟兄也得跟著遭殃。」
在來者叮囑完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身形猛地一震,背對著虎娃的黑影,低聲說了句;
「別自己嚇自己,編故事的听多了,我干了那麼些年,從沒踫上過啥玩意僵尸。」
「土狗兄弟,謝了。」虎娃抬起頭,對著黑影誠摯的說著,黑影也沒說啥,沖他笑笑,扭頭往正用洛陽鏟探墓的地龍那走了過去。土狗剛走到那就看見地龍握著洛陽鏟深深的鑽進地里,拔出來後端著鏟頭摳下些土放在鼻子底下聞了又聞,這才扭頭對候在旁邊的土狗交代下去;
「徒兒,為師已經探好墓室方位,告訴那些弟兄,再有一炷香的工夫就要干活了。」
「好的,師父。」
土狗走過去就把正抽煙的弟兄們全給鼓搗起來,而當地龍再次聞了遍墓土確認無誤後,小心的搓了搓手,緩步走到大伙面前,低聲告誡;
「弟兄們,準備挖坑了,為師我今個也不瞞你們,干咱這行容易見鬼撞邪!都給我牢牢記死了咱這行的規矩,這都是前人拿命積下來的經驗!只是在今個,我地龍只要你們記住三條!
第一,不得在干活時大聲喧嘩,說話做事盡量壓低聲響;
第二,不得在干活時喊平日里的名字外號,只用咱們臨走前排好的師徒輩分;
最後一條,也是必須給我牢牢記死的一條!在干完活填完土之後,誰都不能回頭再看一眼,哪怕就是有人拿槍頂著你的腦袋,你也不許回頭!死都不準回!誰他媽要是不守規矩,招來什麼大麻煩還連累了其他弟兄,那就給我滾出隊伍爬回老家去,御林軍里不要這種爛蛋!」
「現在,干活!」
弟兄們在地龍訓完話後,齊步走出林子,借著月光的弟兄們,在走出林子後迎臉就看見一方明顯比普通墓碑小得多的石碑,正孤獨的矗立于身側的大松樹旁,在歲月的磨洗中,石碑幾乎和樹干,融在一起。只是此時,弟兄們無論怎麼瞅就是瞅不著墳包,嘴上不說那心里都是疑問重重,這人,埋哪去了?
弟兄們正在疑惑的時候,只听見地龍低低吟誦;
「山為陵,松為碑,移其土,蔭其墳。定是這個前朝的大墓!」
地龍朝土狗打了個眼色,土狗會意,走向石碑,繞著圈的拍,望,聞,听之後,回來向師父地龍低聲細講;
「師父,徒兒已查明,此墓為明末清初年間所屬,但墓葬之法明顯不屬中原,當系韃虜無疑!只是墓下有水,應是從此山而來的旁系微末支流所成,危害不大,且整個土層相對干燥,所以墓主棺木仍在,另外,听地回聲,墓室不小,但有水浸坍塌。」
「此墓,當為韃虜顯赫,其內必有寶貨!」
「徒兒,所言甚是!」地龍贊許的看著土狗道︰「徒兒可另有發現,此墓左側三十八米處有一地下泉眼,雖水勢湍急但南流四里斷脈,如墓葬被置于泉眼之上,則棺木必沉入水內,被地水沖散,那此穴就將變為空穴,再無一絲價值!」
「徒兒,多記多練,多看多想,干這行的咱們,要讓天地鬼神拍手稱快而不是降罪責罰!」
正說著話的地龍,突然面色嚴肅;
「徒兒,你可知為何盜墓皆噩運纏身,而你我師徒卻能有此善緣,積德報國!」
「師父,徒兒不知!」
「徒兒,你可見過為師我何時盜過滿寇韃虜以外的墓葬!漢家先賢故祖,你我師徒何曾犯過秋毫!」
地龍說的話確實不假,師徒二人一直盜的就是他滿清的墓葬,但凡有經驗的土夫子都知道,明清墓葬特有的石灰封土那簡直就像是燈塔一樣,想抓錯都不可能,所以,地龍土狗這師徒二人一看碑文是明朝墓葬那直接就走了,動都不動。而技藝精湛的地龍師徒,天南海北專找韃子大墓開刀,上至皇親國戚貝勒格格,下至三品大臣重吏,他們躺得這些大墓好多都被師徒二人給盜過一番。
唯一讓師徒二人沒有辦法的墓穴,就是他滿清東陵里的一百五十七座皇陵,那個真沒辦法,個個都是防護極其嚴密的大墓,整個墓葬全是用成條成條的排石一排排砌的,除非是當兵的拿烈性**把他轟開,否則根本就沒別的辦法。也就孫殿英將軍帶著手下的弟兄硬拿著**炸開兩座以外,哪怕是民間最頂尖的高手,都拿這些王八殼一點辦法都沒有。
而其余的,統統別想跑!就算那些居然在墓室外壁澆了一層不明質地的金屬,冷卻以後比自己手里鏟子都硬的滿清貴族墓葬,也逃不了被開膛破肚的下場。探清墓室的地龍師徒直接打了個曲洞,從他墓室下方鑿了個窟窿鑽了進去,你能耐,有種在你墓室底下也澆一層那玩意!
不盜漢家陵,不辱漢家祖,也正是這條信念,才支撐著師徒二人在亂世里艱難的走了下去,也正是對得住天地良心,所以師徒二人這麼多年也沒遭過什麼可怕的報應。
「師父,徒兒明白,無論何時,咱福寶連還是專盯他滿寇韃虜下手!」土狗面色堅毅,抱拳對師父莊嚴承誓。
「徒兒,所言大善!」地龍說完,回頭對身後的弟兄交代;
「弟兄們,下鏟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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