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我教你咋用槍。」
話音未落,一把步槍可就塞進了李有牛的懷里,而這個本分的農家子弟一看槍托上還帶著血漬,嚇得那手不等腦子反應下意識就是一松,可後腳跟著反應過來的腦袋瓜子又生怕得罪了老周趕緊命令雙手凌空抓住步槍,千萬別讓那步槍大爺掉地上嘍!
結果倒了大霉的李有牛這手松松抓抓扔也不是拿也不是,那步槍大爺在他手里上上下下的直跳舞,連個安生的時候都他媽沒有。
老炊事員看著李有牛這幅樣子也沒說啥,自言自語道;
「唉,這仗打的,兄弟們連槍都來不及撿回去了。」
說著說著,周屯從地上撿起一頂鋼盔,直接扣在正擱那光**推碾子轉著圈丟人的李有牛頭上,登時一股子濃濃的血腥味直沖鼻子,嚇得李有牛一**坐在地上差點咧著那大嘴就要嚎哭一頓。
不過,李有牛一看見周圍幾個老兵抽下腰上的銅頭皮帶瞪著眼楮往這邊靠,嚇得這貨一下子硬是把丟人玩意全都給憋了回去,縮著腦袋哆哆嗦嗦的看著老兵們罵罵咧咧的抽上皮帶,撿起撂地上的步槍走回了自己班里的工事,抓起鏟子鐵鍬吭吭哧哧的忙著加固工事,準備硬抗即將到來的下一波日軍進攻。
緊著臉的周屯一巴掌扇在李有牛還在哆嗦個不停的鋼盔上,冷冷的說了句;
「都是打鬼子的弟兄,你還怕你兄弟的血嗎?」
「不不?怕」
還不怕,不嫌丟人的你說這話,上下牙直打架的家伙,那話音里都直帶著磕磕,磕磕的響動。
「想活著回家種地嗎?」
「想想,想啊老周,您就給指條明路吧,我就只想活著回家種地啊。」
正像蝦米一樣弓成一團李有牛听見這話嘩的從地上一躍而起,抓著老周的袖子急急惶惶的說了起來。
「你如果還像現在這個樣子,你絕對不可能熬到晚上活著下陣地。」
「我活著下不去?活著下不去?啊呀,老周哇,你可甭嚇我,我就是一個只會種地的農民哇,我咋會打仗啊!我就只想活著回家種我的那幾畝地。」
「老周,老周啊,救救我,救救我吧,老周!」
李有牛跪在地上,抓著周屯的胳膊連說話都說的斷斷續續帶著哭腔了。
「想活著回去種地,那就必須撿槍殺人!」
想活著回去種地,那就必須撿槍殺人!想活著回去種地,那就必須撿槍殺人!听到周屯鐵硬硬的拋出這樣一句話後,魔怔一樣了的李有牛心里不停的轟轟重復著這句血淋淋的殘酷真言,你不是想回家種地嗎?那好,撿起地上的步槍,殺人去吧!
也正是活著回家種地這樣一條單純的近乎幼稚的意念,支撐著李有牛在滿場血腥中抱起步槍,雙手用力壓了壓鋼盔,跟著周屯仔細的听著學著如何使用手里的這把中正式步槍,上膛,裝彈橋,上刺刀,一步一步學。就為了能活著回家種地,拼他媽一把!
不久,日軍的進攻開始了,勉強剛學會咋侍候手里這位大爺的李有牛心里一慌,忘了周屯教的瞄準事項,梗著那脖子沖著前頭的人堆胡球扣下扳機,梆的一槍居然撂倒了一個突然直起身大喊沖鋒的日軍曹長!
「打打死了,打死人了!哎呀我的媽呀,我殺人了!姥姥娘啊,我殺住人了,這可咋辦啊!」
看著面前凶神惡煞的鬼子就像自己以前在村里拿火槍打兔子一樣,一槍下去可就死了,把李有牛嚇傻了呆在那發愣,誰知道李有牛正發著呆的時候 當一聲大響,腦袋疼的要命的李有牛松手丟了步槍一頭栽進壕溝,抱著鋼盔疼的滿地打滾,慘嚎出聲。
「你娃運氣真好,這一定是戰死的弟兄在天上護著你吶。」
老炊事員看見李有牛被炸進了戰壕里捂著腦袋亂打滾,立馬趕過來摘下李有牛的鋼盔一看,就瞅見一塊不大的彈片穿透了鋼盔,鋒利的刃口已經劃開了李有牛的頭皮,可這塊凸字形的彈片正好是下頭粗的那一塊牢牢被卡死在鋼盔上,要不它再深入哪怕一厘米,李有牛就該腦袋開花見閻王去了。
老炊事員一邊感嘆著李有牛的運氣,一邊撕下自己的袖子拿塊碎布纏在李有牛頭上裹一下傷口,只不過老炊事員看著李有牛一個勁的坐在那發愣,奇怪的問了句;
「有牛,有牛?你娃不是炸傻了吧?」
而被炸得輕微腦震蕩的李有牛都快氣瘋了,自己就一個種地的農民,平日里別說殺人了,拿刀殺雞這手上都打哆嗦,沒想到現在卻被鬼子這樣往死路上逼,就在剛才還差點一炮殺了自己!
「小鬼子們要殺我!我不想死在他們手里,我就想活著回家種我的地!鬼子,鬼子不讓我活著回家種地,那我就要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紅著眼狂吼的李有牛抓起步槍,連磕帶踫的拉開大栓,照著對面的人影摟頭就打,一口氣下去連著打翻了三四個沖鋒的日軍士兵。
「孫老蛋,我*日*你媽!給老子滾回來!」
血氣上頭的李有牛打光了兜里的子彈,正在陣地上來回爬著從戰死弟兄身上撿彈藥的時候,正好瞅見同村的民里有個綽號孫老蛋的混球還跟著兩個不認識的民扔了槍就往回跑,氣的生平最見不得那些關鍵時刻腳底下抹油的李有牛燎著嗓子猛喊,試圖制止這場蠢不可及的逃跑鬧劇。
正當氣急了的李有牛一看喊不回來這仨連頭也不回一路逃竄的孫子,舉起手里的中正步槍對著孫老蛋他們就要開火時,一只沾滿黑漬的大手壓下了高抬的槍口,李有牛扭臉看去,只看見老炊事員滿臉煞氣的看著那三個逃兵,把頭一次見著這種煞氣的李有牛也嚇了一跳,定定的看著老炊事員。
「逃兵,不需要我們出手。」
炊事員看著逃兵的背影,冷冷的吐出這幾個詞。
鐺鐺,幾聲尖厲的槍響,在這三個逃跑的民腳下濺起一簇簇泥沙,可那三個民還在叫嚷著一個勁的往後跑。
突突突突,逃跑的三個民當場就被輕機槍一滿梭子給打成了漏斗。早在開戰前張營長就拉起一個班守在陣地後面,並對這個班下了死命令,但凡臨陣月兌逃者格殺勿論!
**軍官們誰都知道,打仗,還是在極端劣勢的時候冒著日軍的炮火打陣地戰,絕對不能有逃兵,更不能讓逃兵活著逃下陣地!否則的話你有一個,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直到所有人全他媽跑光個舅子了!所以,當逃兵出現的時候必須嚴厲制止,這時候都是先由各部隊預先留出來的督戰隊警告射擊,不听不停者,就地擊斃毫不留情,如果你要是有婦人之仁留了他們一條性命,那你不用打仗了,直接扔槍投降算球!
就在營里槍決了這三個逃兵的時候,團里的張德山連長帶人支援過來了,只見高大威武的身軀挺著刺刀,邊刺邊吼;
「弟兄們撐住!軍長帶著援兵馬上就要到了!」
大吼中的張德山一個前沖,疾步挑開面前的刺刀,一刺刀下去就了刺通面前這個日軍伍長的心窩,只是此時已經殺瘋了的張連長眼都不眨的一把抽出刀尖上還滴著鮮血的刺刀,猶自吶喊,殺聲不絕。
忽然,大隊人馬沖到,陣地上的弟兄親眼看見,國民革命軍趙子龍師的弟兄們狂熱的高呼著殺戮的口號,跟著全部手持湯姆森沖鋒槍,甩了鋼盔戴著大殼帽帶頭沖鋒的師里軍官發起集團沖鋒,波浪般的人潮死了一波下一波接著上,直到所有弟兄打光為止!
手持大八粒的弟兄一頓壓制,干倒了前面擋道的日軍後,所有人揮起大刀,挺起槍刺,咆哮著和迎頭對沖的日軍混戰一起,一時殺聲震天,金戈交擊。
不愧是趙子龍師,不愧是沒有趙子龍師打不下的陣地!沒有任何敵人,能讓虎烈雄勇的趙子龍師低頭!沒有一個,誰都不行!除非我們全部光榮戰死,否則誰都不能讓我們低頭!
陣地上的李有牛看的都呆了;這他媽才是爺們啊!騎著大馬頂著鬼子面對面的沖,自己以前那像啥啊!牲口火了還頂死人吶,瞧瞧自己以前那慫樣!
「帶把的爺們們,都他媽給我抄家伙,跟他鬼子拼了!「
「拼了!「
在蔣毅隨風掠過的怒吼中,整個陣地頓時一片沸騰,李有牛紅著眼吼叫著第一個從地上撿起一根粗木棍甩了槍跳出戰壕,跟著趙子龍師就往日軍堆里沖。
熱血上涌的民們,無不是舉起手里最簡陋的木棒,石頭,跟在趙子龍師後面一窩蜂的往前沖,和日軍攪在一起,混殺縱橫。
誰都沒想到,這場血腥慘烈,曠日持久的衡陽大戰,自發組織起來支援前線的衡陽市民,殉國戰死者竟然高達三千余人!
「老張,咱先回去了,哎哎,咱哥倆都是本家的還客氣啥,我得趕緊回去了,也不知道我不在這一會鬼子會在我的陣地上鬧出什麼事。」
人聲散落,尸首交錯的陣地上,得勝的張德山說完話往回走了兩步後,好像突然想起來什麼一樣,扭頭沖張驍說道;
「好好謝謝項團附吧,一個跑腿傳信的能做到這份上,你張虎三咋不得請人家好好喝一頓酒!」
「你老兄是沒看見,項兄弟他冒著炮火找到團長,撲通一聲就沖團長跪下了,硬是給你求到了援兵!?
朦朧間,團附項世英覺得自己好像是坐在團部看電報,可不知道怎麼回事,人都去哪了?諾大的團部就自己一個人,而且總覺得整個人就好像踩在軟塌塌的棉花墊子上一樣,昏昏沉沉。
正當項世英急切的思索這是怎麼回事時,啪的一聲,團部大門被一把推開,一個風風火火的人影帶著一眾弟兄進了團部;
「項團附,我張德山又來找你喝酒啦,團附你不也知道,我張德山啥都不好就好喝酒這一口,這不,咱帶著手下的弟兄來找團附討口酒喝。」
項世英定楮一看,還真是張德山,看著張德山身後的弟兄們笑呵呵的圍坐在桌子上,兄弟重逢的項世英高興的招著手,大聲吆喝道;
「來來來兄弟們,咱們喝酒,喝酒。」
而在項世英迷迷糊糊間四處翻箱倒櫃找酒的時候,卻听見七連長淒然說道;
「團附,你忘了?我們早就戰死了,陽間的酒水,我們就是想喝,也喝不成哇!」
驀然,不知何時趴在團部桌子上睡著的項世英一夢驚醒,不禁淚流滿面,一仗下去,自己的弟兄就這樣走了,讓活著的弟兄心里空落落的,就好像丟了魂一樣,無依無靠,長久飄蕩。
當項團附回到重慶為張德山連長燒了大筆紙錢,希冀著可以用這筆紙錢請德山連長喝頓酒後,項世英,就再也沒能夢見張連長了
「我決定與敵人拼個同歸于盡了,今後我再也不能挨師長的罵,再也看不到師長了。」
「家母早已故世,老父有兩個弟弟贍養,我應該去陰曹地府侍奉母親。」
「師長,鬼子沖上來了,我要戰斗了。師長,保重啊!」
「德山!德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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