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夢闌珊 第九十五章 故國神思

作者 ︰ 雪月凝思

血腥的塹壕戰仍在嗜血的持續,陣地前殘酷的戰斗從未間歇,日軍的進攻一次連著一次,只是在手榴彈的密集覆蓋下,沖鋒的日軍有去無回。

在這道反復拉鋸的戰線上,雙方都是流盡了鮮血,當日軍最後一次集團沖鋒敗滅在手榴彈的彈幕中,精疲力竭的中日兩軍誰都沒有力量再戰斗下去了,血火蔽日的戰場上,終于出現了一段短暫的平靜。

孤城殘垣,泥血相替,只有那殘破的城壁上,留下了一絲絲不滅的回憶。

旬月的血戰里,雙方最殘酷的對手不是對方,而是這個酷熱的夏季和聞風色變的疫病!幸虧這不是剛開戰時的日軍精銳老兵,打了這麼多年,日軍也疲了,裝備也開始縮水了,兵員素質的嚴重下滑是日本陸軍所面臨的最大死疾,這要是換上三七年的日軍部隊,氣候再合適一些,恐怕衡陽之戰早就結束了。

而在殘破不堪的軍部里,蔣毅已是多日未曾合眼,只要他一閉上眼,慘烈的時光碎片就浮現而起,墜珥流;

一個個熟悉的弟兄,面對隆隆碾來的鬼子戰車,提著手榴彈捆子就去了,在戰車殘骸邊上只剩下兩條腿,連是誰都認不出來了。

當看著自己的弟兄倒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卻無力救援;當看著自己的弟兄受了重傷,頭靠在在自己懷里閉上了眼楮,而自己卻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生死弟兄離去,這種煎心熬魂的悲痛,永生不忘。

雨點般的炮彈密密麻麻的砸了下來,炮火過去後,弟兄們什麼都沒留下,只剩下污血碎肉,殘肢斷骨

為了攻落衡陽,東條內閣不惜一切代價,將所有能夠調動的軍力,包括關東軍最精銳的戰略預備隊第二十軍,以及本土準備支援太平洋塞班戰場的主力第四十七師團,全部調往湖南戰場,務必迅速解決衡陽這顆血釘!

不久,抵達長沙並接管了軍權的關東軍戰將阪西一郎向長衡一線的日本軍隊傳達了來自東京的最高軍令;由第三師團,第十三師團,第二十七師團,第三十四師團,第四十七師團,以及關東軍第二十野戰軍,負責釘死湖南戰場,守御衡陽外圍,擊退所有來援的重慶軍援軍!

第十三師團,第四十師團,第五十八師團全軍開拔,向衡陽城下進發,準備全力圍攻衡陽孤城;

從別處抽調來的第六十四師團,派遣軍直屬松井部隊,加以大批的野戰軍補充兵員,快速靠近長沙,並從長沙南下,直接支援衡陽攻城戰;

日本陸軍省下令;為了帝國陸軍的榮耀,衡陽,必須攻克!否則指揮此次作戰的最高戰地軍事長官全部剖月復謝罪!

隨著大批的援軍抵達戰場,彈藥和物資的補給再次為消遲的日軍注入了一針強心劑,讓那些經過了短暫休整的日軍和新銳力量一起向軍里發起大規模攻擊,波浪般的線陣一陣接一陣的往上涌,循環往復,終日不息。

軍里殘余的弟兄至死不退,和沖上來的日軍攪在一起,殊力拼殺。在陣地上多次爆發的肉搏戰中,刺刀,大刀,甚至是鋼盔,都被用來砸向對方的頭顱,整個陣地到處都是刀刃交擊的崢鳴之聲,軍人們嘶喊咒罵著血肉飛濺,染紅了一輪又一輪的夕陽斜暮,草陌荒原。

酷烈的戰斗從白天持續到夜晚,**弟兄們紅著眼楮,在夜間組織敢死隊往日軍陣地上沖,而日軍也一樣組織挺身隊趁著夜晚不怕死的往**陣地上涌,雙方的陣地在暗無星光的夜幕中爆發著殊死的戰斗。

槍火雷閃,一幢幢漆黑的剪影霎那被炮火映亮,長長的刺刀反著金色的流光逼向對方,甚至雙方會在最激烈的時候不再顧及夜襲的隱蔽,猛打照明彈,把整個戰場照的一片人的慘白。

不止一次,**敢死隊和日軍挺身隊在路上迎頭相撞,但漆黑中伸手不見五指,皆是懼怕暴露的兩方全都保持靜默,而**上前廝殺的敢死隊弟兄就靠用手模,模到粗糙的土布衣料那一定是自己弟兄,背靠背的互相掩護,模到光滑的卡其布衣料兜頭就是一刀。結果幾次遭遇戰下來,日軍挺身隊稀里糊涂的死了一大片,還沒模到衡陽的城磚前就全隊覆沒,以至于到後來,只要夜間和**敢死隊相遇,日軍挺身隊立即放棄突襲計劃,拉燃隨身攜帶的便攜照明彈,雙方借著光亮,怒吼著瘋狂廝殺起來。

一夜的廝殺里,有個被日軍壓在地上的弟兄抽出腰上的信號槍,猛地插入掐著自己脖子的日軍挺身隊員嘴里扣動扳機。剎時,信號彈披著熾熱的紅色炎光,撕破了日軍挺身隊員的上顎,在頭顱內猶如一顆太陽般爆發出駭人的熱量,中彈的日軍挺身隊員顎部幾乎被瞬間燒熟,兩排牙齒紛紛月兌落,燒毀的嗓子已經發不出任何音節,只有從胸腔里傳來陣陣毛骨悚然的嘶吼。周圍看到這幅慘況的日軍士兵立刻舉著刺刀沖了過來,三把刺刀齊齊捅下,血珠激射。

一把沾滿鮮血的信號槍無聲的跌落在地上,跌落在剛剛被信號彈燒死的日軍挺身隊員旁邊。

每當照明彈慘慘的白光照過大地,惟能看見密集的尸體鋪滿了整片戰斗的地方,一具具的交錯縱橫,血積壕坑。

從夜晚到白天,再從白天延續到夜晚,戰爭已經慘烈到無以復加的地步,兩邊都打瘋了,**敢死隊不斷出擊,日軍也拼命的用炮火覆蓋軍里的防區。師工兵連連長黃化仁在戰死之後,連里的弟兄找了口棺木收斂連長的遺軀,可還沒來得及抬出去下葬,一排重炮下來,棺材被炸得粉碎,棺木碎板,殘尸零骨散落一地。心有不甘的弟兄們找來個瓦罐,硬是從地上撿出來一些連長的尸骨殘塊裝到瓦罐里,準備等天一亮就去找個風水好的地方把這個裝著連長最後殘軀的瓦罐埋了,可當天晚上連里再次遭到毀滅性炮擊,而且這次更狠,一發炮彈正中瓦罐,讓弟兄們連瓦罐碎片都找不到了。

連天沖至的黃潮里,軍里的陣地一塊接一塊的失守,許多**將士在陣地失守的前一刻,昂首挺胸的迎來了一個個最悲壯的結局。

即將陷落的虎形巢陣地上,二營長李振武帶著全營最後剩下的幾十個弟兄,渾身纏滿手榴彈與攻上來的日軍第120聯隊同歸于盡。當日軍攻擊部隊驚恐的看著幾十個面目不清的漢子沖進人群一把拉燃了身上的手榴彈,就連聯隊長和爾基隆大佐也被一個傷痕累累血流滿面的**軍人死死抱住,還有一捆黑紅的手榴彈捆子,呲呲的冒著奪命的白煙?

此次衡陽戰斗之酷虐,就連向來以凶悍冷酷著稱的日軍都是心驚不已,以致在後世的戰史里,日記里,留下了這樣一段段滿是驚悸的回憶;

「在重慶軍構築的碉堡里,都有重慶兵遺棄的尸體,已經腐爛,蓋上一些土就使用。一道夜間臭味難聞,有些地方腳一踩噗哧噗哧響,走起來只打趔趄。有的碉堡里,甚至爬出蛆蟲來,這在平時是無論如何也難以忍受的。」

「這樣的踐踏尸體,有時還要坐在其上,對于死去的無名戰士實在抱歉,但就當時我正處于與重慶軍對峙,生死難卜的境地,因而無法顧及處理這些遺體了。」

殘酷的戰斗中,許多日軍成功的穿過了滿是窟窿的防線,多次打到了前線的臨時軍部附近,連蔣毅都是不止一次的抓起沖鋒槍,親自帶著身邊的衛士迎頭頂上,血戰突襲而來的日軍部隊。

慘酷的戰爭仍在無情的延續著,而缺編嚴重的軍里自開戰前的一萬八千人血戰至今,僅余下三千位弟兄,還能拿得起刀槍再與日軍殊死力戰。

早已是廢墟殘垣的衡陽城里,糧彈俱絕的三千殘軍,連城中被飛機炸死的死馬,死貓,死狗都吃的一干二淨,不少弟兄已開始熬煮皮帶充饑,全軍就是在這種絕望的環境下,與三萬多同時攻來的日軍展開了決死的戰斗!

只是有時,蔣毅和那些一個酒桌喝酒的沙場老將們總覺得自己好像早就死了,要不然為什麼在許多時候,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死是活?

這個悲慘時代的軍人們,經歷了這樣慘烈的戰爭,讓好多活在回憶中的弟兄普遍愛拿酒精麻醉自己,灌醉自己的神經,短暫的忘掉那些地獄般的經歷,也只有昏昏沉沉的酒後,才能再見到那些先走一步的弟兄了。

每當大醉後蘇醒在干硬的軍床上,醒醒醉醉,醉醉醒醒,早已不知自己是活在夢中的回憶,還是冰冷的現實。

死了那麼多弟兄,真不知道要怎麼才能撫平心中如此深重的傷痕!

可是現在,蔣毅抬頭看著面前高高掛起的中華地圖,看著那片美麗的秋葉海棠,眼里滿是晶瑩的淚光。

地圖下,安放著一頂沾滿血跡的德式鋼盔,盡管自己的兄弟已經走了多日,蔣毅的耳畔仿佛還在回響著他生前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再會了,軍座。」

數日前,中華民國國民革命軍陸軍中將鐘毅將軍身赴火線,突遭日軍重兵群攻,陣地陷落,身邊僅剩一個排的鐘毅將軍一戰過後,躺在戰死的弟兄身邊,舉起了手中的左輪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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