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城內的背叛 二十三,特殊標準

作者 ︰ 往事無言對月撫琴

張金萍要求的有才氣,不是一般的才氣,能背點唐詩、宋詞,會書法,能寫總結報告,看過幾本外國小說。她要求的有才氣,是除了這些條件之外,還能即興作詩、填詞,詩詞的意境還得不落俗套,要有大將風度,特別難的一點是還要會外語。符合這些條件的人在林海簡直是鳳毛麟角,在省城也不多見,結果可想而知,尋尋覓覓五年還是一無所獲。

一九八六年,張金萍陪她母親去美國看她哥哥張金榜。張金榜三十二了還沒結婚,同一個名叫陳殊娜的台灣留學生同居。她隨母親到美國時。到機場接機的就是陳殊娜。令張金萍目瞪口呆的是,張金榜和陳姝娜此前都有過和別人同居的經歷。他們這種同居關系到底能否轉化為婚姻關系,還沒有定數。而兩個人特別是陳姝娜,說起這事來臉一點都不紅,因為這種情況,在美國屢見不鮮。听說有的母親在女兒上班時,主動的提醒別忘了帶避孕套。真讓人有點不可思議。

原來張金萍怕找不著對象,特別著急,從美國回來後,不那麼著急了。決定擇偶標準不變,因為她又多了一個很重的法碼。張金榜對她說︰「小妹,你抓緊學英語吧。在國內不好找,就到美國來,我的公司正缺人。如果找到對象更好,兩個人可以一起來。」就在這個時候,張金萍認識了三月雪。

好像上帝有意安排似的,三月雪除了不是單身,幾乎符合她的一切條件。拿學英語來說,三月雪雖然不是正規大學畢業,但英語的悟性從發展上看,據李玉文老師講,三月雪再學三年,正規大學畢業的也不見得趕上他。三月雪寫詩填詞的水平,是張金萍在林海從來沒有遇到過的。有一次,張金榜給張金萍來信,說他在美國的合作伙伴,一個出國四十多年的老華僑,癱瘓在床,想老家又回不來。托他在大陸找人寫一首思鄉的歌詞,再找人譜上曲,做成一個mtv。背景用家鄉的四季,以解思鄉之情。老華僑特意提出來,在歌詞里一定要寫上三樣東西︰一個是紅高梁,他是吃紅高梁長大的;一個是母親做的布底鞋,他一直帶在身邊;還有就是家門口的一棵老松樹。張金萍接到信以後,想到三月雪愛作詩,就請三月雪幫忙,三月雪看完信之後,第二天就寫出了《游子吟》和《夢回故鄉》。

《游子吟》

故鄉啊!故鄉!

雖然我和你遠隔重洋,

但我不會改變我的信仰。

紅高梁把我養大,

她給了我一副火熱的心腸!

故鄉啊!故鄉!

雖然我和你天各一方,

但我永遠不會迷航。

有媽媽做的布底鞋,

穿著它就不會走偏方向!

故鄉啊!故鄉!

雖然在異國的土地上,

我不會彎下高貴的脊梁。

門前的那棵老松樹,

教會了我在風雪中挺起胸膛!

《夢回故鄉》

夜雨敲開了記憶之窗,

雨絲牽著我夢回故鄉。

青紗帳依偎著茅草房,

籬笆牆爬滿了豆角秧。

老黃狗圍著我尾巴直晃,

紅公雞在院里悠閑歌唱。

雛燕在屋檐下呢喃學語,

小花貓在窗台上等待月亮。

裊裊炊煙呼喚著兒女,

屋里飄滿了玉米的清香。

媽媽雙手扶著門框,

未叫我的乳名已熱淚兩行。

啊,媽媽!啊,故鄉!,

我心中永遠珍藏的底片。

每年都不知要復印多少張!

張金萍看完《游子吟》和《夢回故鄉》連連稱妙。三月雪找他的初中同學,文化館的王館長譜了曲。求電視台的人,找出家鄉四季的風光片,編輯成了一個mtv。郵到美國後,老華僑看了,激動得熱淚盈眶。寫了一封熱情洋溢的感謝信,還郵了一萬美元做為報酬。三月雪一分錢也沒要,只拿了一千元人民幣,分給了王館長和電視台的朋友。張金萍又假裝外貿局的人,把兩萬元人民幣送到了三月雪的家,呂玉娥不明就里把錢收下了,第二天,三月雪又把錢退給了張金萍。這一切使張金萍大受感動。對三月雪也由敬轉愛。

三月雪愛好很廣泛,除了詩詞歌賦以外,還愛寫散文。有一天,他寫的散文《青紗帳》在古城日報上發表了,張金萍看到後贊嘆不已,悄悄地把全文都背下來了。為了引起三月雪對她的重視,請了三月雪和幾個同學吃飯,事前背地里和同學們說明了情況,要求同學們配合,讓三月雪把全文听完。酒過三巡之後,張金萍的閨蜜李曉迪站了起來︰我提議讓張金萍背誦三月雪的大作散文《青紗帳》,誰中間阻攔罰誰喝酒。三月雪想離席,被坐在他兩邊的同學給拽住了。在熱烈的掌聲中張金萍咳嗽了兩聲,清了清嗓子,便抑揚頓挫地背了起來。

《青紗帳》

我喜歡听《夢里水鄉》,但並沒有玲瓏少年那種浪漫往事,那個時侯的年青人總是關閉著夢幻之窗。

我喜歡听《夢里水鄉》,可我的家並不在水鄉,印滿我童年足跡的那塊黑土地,到處都是玉米高粱。

我喜歡《夢里水鄉》,是這支歌真切細膩,纏綿悱惻,柔情似水,意境如夢。每當我听到這支歌,思鄉之情就油然而生,就會情不自禁地想起童年,想起故鄉,想起難忘的青紗帳。

沒有人為青紗帳寫過歌,但青紗帳是我心中最動听的歌。

我愛青紗帳的美麗。它把整個大地包裹得嚴嚴實實,風煙不透,使得天地間無一處不青,沒一塊不綠。放眼望去,如無際的草原,像遼闊的大海,特別是細雨過後,萬頃田野變成了青翠欲滴的碧玉,在彩虹的映襯下似晶瑩的翡翠,熠熠生輝。登高遠眺,藍天、彩虹、綠濤、白雲融為一體,面對這雄渾壯闊,神奇秀麗的自然美,使你不能不從心底里發出由衷的感嘆!

背到這里,在李曉迪的帶領下,響起了一陣狂濤般的掌聲。李曉迪不失時機地揮了一下手,掌聲停止了。張金萍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又開始了背誦。

我喜歡青紗帳的清新。玉米吐絨時節,太陽一照,空氣中就會彌漫撲鼻的芬芳。置身其中,如飲醇酒,如沐香湯,頓時會變得神清氣爽,心曠神怡。特別是當你在鄉間小路漫步的時侯,迎著習習微風,呼吸著沁人心脾的幽香,就會疲勞頓消,榮辱皆忘。假如有幸的話,你會看到夕陽下橫吹短笛的牧童或听到看瓜老人的洞簫,那更是一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意境。身臨其境,不論是達官貴人,還是凡夫俗子,都會想起兒時的歌,憶起童年的夢,頓時會變得年輕起來。

念到這里,三月雪站起來了,邊給大伙作揖邊求饒,「夠勁了,太長了可別念了!」在大家的反對聲中,他身邊的同學又把他按到了座位上。張金萍又得意地背了起來︰

我欽佩青紗帳的頑強。你看那一株株腰纏紅纓,排列整齊的玉米,在烈日下巋然不動,昂首肅立,多像整裝待發的勇士!當暴風雨襲來時,它們手挽手,肩並肩,前僕後繼,絕不退縮半步。你听那起伏滾動的濤聲,多像戰士們沖殺的恕吼!不幸倒地的,風雨過後還會掙扎著爬起來,繼續履行自己的使命,一直堅守到收獲的季節。

我更贊嘆青紗帳那那只爭朝夕的精神。當高粱玉米長到半人高的時候,趕上一場透雨,它們會像短跑運動員,那樣以沖刺的速度猛長。夜里,萬簌俱靜的時候,在田間地頭就會听到那「  、  」的拔節聲。它們雖然不能吟頌「一寸光陰一寸金」的詩句,但他們知道珍惜每一分每一秒。青紗帳用它那特有的語言,提醒人們「少壯不努力」,就會「老大徒傷悲」。

讓我們由衷地感謝青紗帳吧,它不僅給我們以美的享受,給我們以衣食,它還年復一年地啟示我們︰「人生在世須拼搏,莫讓年華付水流。」

本來散文朗誦到這就結束了,但張金萍意猶未盡,也不等主持人報幕,又唱了一首歌。

下面我給大家唱一首歌︰《我愛北國的青紗帳》,這首歌是咱們班長三月雪作詞,作曲家劉瑩作曲。

我愛北國的青紗帳,

千頃碧波萬里綠浪。

連天接地一望無際,

就像那浩瀚的大海一樣!

我愛北國的青紗帳,

微風吹來處處香。

蟈蟈彈琴蛐蛐歌唱,

引來彩虹從天降!

我愛北國的青紗帳,

珍惜每寸好時光。

你听那雨後的拔節聲,

多像健兒上賽場。

啊!青紗帳,青紗帳!

盛夏你是大地的屏障,

金秋你是天下的糧倉!

《我愛北國的青紗帳》,是三月雪五年前發表在《林海日報》上的一首歌詞,不知什麼時候讓張金萍找出來了,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找劉瑩譜的曲,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練的。但唱得確實不錯。高亢嘹亮,情真意切。把大伙唱得都陶醉了。

張金萍表演之後,同學們還沉浸在文章和歌曲的意境中。直到張金萍說唱得不好請大家擔待時,人們才醒過神來,不由自主地一起鼓掌。李曉迪愛搞惡作劇,她提議張金萍和三月雪並排站在一起︰「你們兩個,一個是才氣縱橫寫得好,一個是文思敏捷背誦得好、唱得好。可以說是珠聯璧合,林海的文壇雙驕。請接受大家地祝賀!」這番話把三月雪弄得臉通紅。張金萍心里美滋滋的,臉一點沒紅,還帶頭鼓起了掌。三月雪對于張金萍能在短短幾天之內把1000來字的《青紗帳》背頌的如此純熟,歌又演繹得這麼好,很是欽佩,在酒桌上給張金萍敬了一杯酒。在飯店門口臨分手時,三月雪又由衷地誇了張金萍幾句,張金萍激動的都有點口吃了。回到家半宿沒睡好覺,對三月雪的愛更深了。

雖然三月雪已經結婚了,但美國之行,使張金萍掃清了心理障礙。結婚算什麼,能結就能離。張金萍像著了魔一樣,徹夜難眠,幾天見不著三月雪,心里就空蕩蕩的,好像丟了什麼似的。有一天晚上,張金萍作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和三月雪坐飛機去了美國,在大哥家里,舉行了婚禮。她緊緊的摟著三月雪,激動得泣不成聲。醒來一看,懷里摟的是自己的枕頭,心中悵然若失。為了抒發內心的苦悶,張金萍認識三月雪之後,就開始寫詩。可平時怎麼也寫不出來,張金萍知道寫詩要有靈感,但一直找不到。夢醒以後突然覺得靈感來了,她拿起筆來一揮而就,寫出了一首《但願》。

但願

自從會做夢,

誰不盼夢好,

自從懂得愛,

誰不在尋找。

好夢總是醒得太早,

期待的愛情一直未找到,

緣分有它自己的軌道,

誰能猜出其中的奧妙。

除了等待只有祈禱,

但願牽手時人還未老!

這首詩應當寫三段,每段四行,可張金萍寫第三段時,只寫出了兩段。知道差兩段,就是想不出來,氣得使勁拍自己的腦門子。她原本想寫好後,去請教三月雪,讓三月雪對自己高看一眼,可是缺兩段拿不出手,怕三月雪笑話,就打住了。

張金萍發現三月雪對自己挺尊重,但不太熱情。她從美國回來時,特意給三月雪帶了一塊高級手表,三月雪卻婉言謝絕了,讓她傷心了好幾天。但有一件事,又讓張金萍看到了希望。張金萍講起去美國的經歷,三月雪听得挺入迷,對張金萍說的將來能去美國,很感興趣。「啥條件能去美國啊?」「美國那邊有人邀請就能去。」「去了能有工作嗎?」「那塊有不少中國餐館,去了可以打工。」「一個月能掙多少錢呢?」「一千多美元,合咱們八千多元人民幣。要是會英語,能使用電腦工作就更好找了,工資也會更多。實在不行呢,我哥哥的公司就用人。」「噢……」三月雪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

張金萍以為自己已經看透了三月雪,他對美國充滿著向往。要是讓他知道同自己結婚,就能帶他一同去美國,他肯定能答應。讓他離婚他不一定答應,先不離婚也行,到美國去同居也沒人管,過兩年,他的觀念就能變過來。他要是不同意咋辦呢?誰能說服他呢?要是直接跟他說他不同意那多尷尬呀,今後相處就不好辦了。張金萍左思右想,理不出個頭緒來,就找瞎子算了一卦。也不知咋那麼巧,算命先生,正說到她心里去了。「你的命挺好,五行都佔全了,不過婚姻不太如意。一般人配不上你,配上你的人已經結婚了,恐怕你得找二婚。這個男人是個富貴命,你同他結合後,前程無量。」張金萍滿臉緋紅,心  直跳,好在算命先生看不出來,屋里又沒有別人。「那你看我咋能得到這個人呢?」張金萍仗著膽問了這麼一句。算命先生會心地笑了︰「事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算命先生掐著指頭算了一下,又說︰「不過宜早不宜遲,時間長了恐生變故。」「謝謝先生」!張金萍掏出50元交給了算卦先生,也沒讓找零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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