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太平公主] 62第61章

作者 ︰ 趴在牆頭看桃花

十一月底,討伐東突厥的大軍出征後,太平終于清閑了下來,不過到了年底,宮中的飲宴又開始多了起來。皇室宴請宗室是不可避免的,李治即使身體不怎麼好,也會勉力去坐一會兒,當然,太平就更不可或缺,是李治指明代替他陪客的重要人物。

這是一個很讓人驚訝的安排,有太子在,還有兩個皇子,可是李治卻偏偏委任太平這個公主來擔任這種顯示皇室和宗室上下一心的親密示好活動,這不得不說,很讓人深思。

不過,太平沒有辜負李治的厚望,從始至終都表現的大方自然,話語得體,圓融自如,她的表現根本就不像她那稚女敕的年紀,仿佛天生就適合于這個權力場,那份沉穩的氣度,就連各位老王爺也不得不嘆服。

相比起太平的長袖善舞,李賢多少顯得有些陰沉。他根本就想不明白,父親為何有這樣的安排。李賢最近總覺得很不安穩,雖然一切都顯得很平靜,就連他不是武後所生這樣的話頭,宮中也沒有再傳,但他總覺得,這種平靜的表象下,籠罩著陰森的後手。然而,他卻根本就猜不出,對手會從哪里下手,這才是讓他臥不安寢的根源所在,他就算想防範也不知道該從何處著手。除了這些一直存在的不安,臣子們在他參與為政時給予的厚望抑或是根本就是強加他們自己的意願在他身上,和這些老狐狸打交道也並不輕松,一重又一重的壓力,讓李賢顯得越來越陰沉,也越來越沉溺于□之中。

只有和趙道生在一起的時候,在這種變態的□中,他才會覺得可以忘記一切,才不用擔心父親是否會對自己失望,朝臣是否會支持自己,還有,母親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對自己伸出鋒利的爪牙……。

然而,李賢還並沒有被這種壓力擊垮,他知道作為一個帝王,所要承受的壓力只會更大,更多。所以,他能忍,而且在想辦法解決問題。無論怎麼看,他都是優秀的,為人、從政,都比李顯和李旦要優秀的多。在兄弟姊妹中,唯一讓他產生的壓力的,居然是太平這位十五歲不到的公主。這不得不說,讓他有時候都覺得啼笑皆非,仿佛不知不覺中,太平就已經成長成為一個足夠可以和宗室老狐狸們虛與委蛇的小狐狸了,如果她不是一位公主,而是一個皇子,那麼李賢一定會壓力倍增。

但是太平既然是一個公主,一個擁有者火器鑄造營的公主,李賢便要想辦法拉攏過來。在他看來,太平選擇站在他身邊,只會有好處,誰不想和未來的皇帝親近呢?就算親姊妹,在皇宮中,親情也會顯得極為勉強。尤其是在李弘暴斃之後,他們兄妹四個之間,多少顯得生疏了很多,就連糊涂的李顯都仿佛一夜之間長大了,顯得謹小慎微起來,本就膽小的李旦就更是整天關在府中不出門了。

然而,無論李賢如何想辦法拉攏太平,討好太平,都沒有得到太平實質上的支持。她大都是無辜的瞪大雙眼,說只要能幫得上兄長的,無論什麼都可以拿去。可是實際上,居然連一個人也不願意安插道火器鑄造營里去,還推說這個不是她能夠決定得了的。

讓李賢感到郁悶的是,他無論怎麼看,都只能從太平的雙目中感受到誠實,仿佛她真的什麼都願意支持他這個兄長,仿佛她真的對一切都無能為力。那種眼神,真的太純淨了,話語亦然,一直都是那個從小到大,要發火就小豹子似的呲牙,不滿意就翻白眼不搭理人……從來都是直來直往,仿佛根本就不知道如何來玩弄婉轉之道。

但是,這可能嗎?這樣的人,能如此神色自然的周旋在宗室之間,能經營那麼龐大的茶葉、煙火、鏡子作坊?能開設女子科舉?能成立木蘭學士?能訓練一萬有戰力的女兵?能發明火藥武器,成立武器鑄造營?

不,她一定是在自己面前演戲。

李賢坐在飲宴的最高位置,看著太平和韓王李元嘉這個又臭又硬的老頭子踫杯喝酒,看著他們有說有笑,仿佛是忘年交似的,竟然頗能說到一起去,李賢就忍不住冷笑,這種老頭子,他面對的時候,也只是淡淡的說幾句客套話而已,根本就沒什麼好談。從太平的態度看來,她這次根本就沒有賣弄她的那張單純又真誠的臉,而是帶著三分笑意,恰到好處的親切,又顯得頗為尊榮。

李賢細擼一遍太平的經歷,再對照如今的情勢,心底越來越沉,他雖然不知道太平一個公主在權力場上這麼活蹦亂跳是為了什麼,但至少明白了一點,太平並不支持他這個兄長,至于是否站在母親那一邊,目前還有待觀察。

但是就憑這種認知,就讓李賢很不高興,他有一種被騙的憤怒,一旦把太平想象成別有目的的陰險之人,過往的一切都被翻出來一一印證,李賢越想越驚心,越想越覺得自己就是個傻子。看來自己這個妹妹,似乎和那位高高在上的母親一樣,是一個了不得的人物。

可是,她們能得到什麼,李賢真的想不明白,這樣兩個至親之人為何成為了他權力場上的阻礙,母親攬權還說的過去,太平這個公主爭權就實在說不過去了,就算要成為大唐公主的頭一份,也用不著這樣處心積慮從那麼小就開始為未來打算。

太平終于喝了一圈酒,一回到自己的位子上,面對的就是李賢一雙陰沉的,充滿著質疑和憤怒的雙目,她不由得奇怪道︰「賢,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李賢冷笑一聲,丟了酒盞,站起身,冷冷道︰「你自己做了什麼,你自己知道。」然後揚長而去。

太平目送著他離開,輕輕笑了笑,並不以為意。她的對手從來就是太子賢,也不是武後,而是整個天下的人心,她的對手要強大的多,要難對付的多。

宗室也並不是沒看到這一幕,各自對視一眼,當做沒瞧見,他們倒也想和太子多說幾句話,可是太子卻一直坐在自己的高位上,陰沉著一張臉,瞧也不瞧他們一眼,就算跑過去敬酒,也不過得到不冷不淡幾句話罷了。

他們這些人,好些個都六十多歲了,也要臉的,自然就不去熱臉貼人家冷**了。至于年輕一輩,和太子相熟的自然知道李賢心情不好,沒有靠過去,那些不相熟的,也只跑過去敬杯酒意思意思了,還有些就是沒資格去敬酒,自然是有多遠就閃多遠。

無論怎麼看,還是公主要顯得親切的多,何況,今年天皇天後都很少在場,他們也顯得松快很多,自然要就抓緊機會和太平多親近親近。

被定為太平未來夫婿的薛紹自然也成為了他們拉攏的對象,倒把一向來不喜這種場合的薛紹給逼得連連逃月兌,好不容易跑到太平身邊,才成功躲開。

自那次馬車親吻之後,也就是在宗室的飲宴中遠遠的見上一面,太平不曾對他露出笑臉,薛紹就不敢過去親近,只是今天恐怕是年前最後一場宴會了,再錯過機會可就要等到來年了。薛紹只得故意借著躲避其他人逼酒的機會,靠近太平。

剛剛坐下,他的心就砰砰跳個不停,想要說的話,全都忘到了九霄雲外。若不是本來就喝的臉色微紅,這時候肯定都無法掩蓋自己的紅臉,薛紹暗自覺得果然還是喝了些酒才過來是對的。

太平不緊不慢的喝著酒看著場中的歌舞,見薛紹不說話,便輕輕笑道︰「被他們逼的狠了,喝多了吧,不舒服嗎?」

薛紹看她一眼,松口氣,笑道︰「喝的並不太多,兄長為我擋了好些杯,並不大礙的。倒是你,喝的也太多了些,恐怕二十杯是足有的。」

太平笑道︰「我的酒量不錯,再來二十杯也是不怕的,你不用擔心。」然後低聲說道,「明天午後我會去木蘭閣一趟,你也一起來吧。」

薛紹心中一跳,欣喜點點頭,見太平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不由得壓下她的杯子說道︰「你已喝的太多了,這些天總是見你喝個不停,酒喝多了傷身,你雖然年輕,但也不能這樣糟蹋自個兒的身子,總是要注意些。」

他們倆的互動,宗室眾人也都悄悄注意著的,不過,人家小兒女偷偷講話,他們也都故意當做沒看見,只用眼角余光掃過,只有韓王的孫子,上次在木蘭閣差點被丟出去的公子李馳,卻直愣愣的瞪著,眼中多少是帶著不快的,因為這兩個人居然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一個經營買賣的人欺辱而不出聲相幫,若不是在家被警告在皇後中要安分點,否則,他早就沖過去冷言冷語一番了,這廝就是個傻大膽的脾氣,在他眼中,公主算個屁。

對于這種敵意的打量,太平多少是知道的,因為李賢的態度,宗室中倒有大半現在都是淡淡的,果然,在他們眼中,無論一個公主表現的多好,都比不上冷淡的太子。太平忽然生出一種無力感,仿佛無論她做出多大的努力,人心都不會向著她,這種感覺實在太不好了,她不由得微微嘆了一口氣,又微微笑了笑,安撫面色突變的薛紹,這個男子實在也太過敏感了些,不過總算還是為自己好,太平依言放下酒盞,笑道︰「我不喝就是了,听你的。」

晚宴進行到現在也該散場了,太平再說幾句場面話,眾人便也就散了。薛紹走的最慢,和太平一起出了殿外,正要告別,卻見太平臉色猛的變得蒼白,眼中滿是憤怒,他不由得擔心的問道︰「你怎麼了?是不是酒喝的太多了,身子不舒服?要不要請御醫過來。」

太平卻白著臉,搖著頭道︰「我沒事,你先回去。」說著,便冷冷的走了,走的很急。

薛紹目送著她離開,卻也不敢去問到底是為什麼變成這樣,只能將擔心裝在肚子里,在兄長催促的目光中,離開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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