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著的心始終都沒有落下即便阿綠跑過來,告訴我一行人已經走遠,而等我換下那套水雲合歡錦帶服時,才發現它早已被冷汗浸透。
我被問夏小心地扶著,依靠在了榻上,回想著一天所經歷的波瀾起伏,這是我第一次說謊,從前在燕國,我永遠都是父母捧在掌心的、什麼都不需要發愁的長樂公主,只是如今在王府,說錯一句話可能都會讓我跌入萬丈深淵,司沁霖和宇寒歌會相信我說的話嗎?他們真的認為我只是在竹林里酣睡了一覺而已嗎?他們真的會相信我的醉酒不是為了連軒嗎?他們的心,無底到讓我無法看透。
還有寒恭,他對我又是何必?他為什麼要為了我而說謊?他為什麼選擇保護了我而不顧自己的安危?他所做的一切………都讓我無法理解。
正想著,問夏走了過來,輕聲地問著︰
「公主,後廚給您準備了安生湯,奴婢還讓他們特地加些蜂蜜進去…….」
「嗯,先放著吧。」我疲倦地點點頭,「我現在也不想喝這些。」
「公主,奴婢本是不想驚動司夫人和宇寒歌的,是因為奴婢實在找了您半天也遲遲未見蹤影,所以奴婢才會如此的…….」問夏膽怯地試探著我,只瞧她眉頭緊皺,眼楮悄悄地透過睫毛小心地偷瞄著我,這些年她的那些微小的細節倒是一點沒改變,記得從前她不小心打碎了父皇送我的琉璃瓷瓶時,她也是這樣怯怯地打探著我的,不過最終我還是因為這件事情而母後罰了她二十大板。
「放心,我不會罰你板子的。」我笑了笑,「這種時候,去找他們確實是明智之舉。」
「公主,您以後要是要一個人單獨去哪里,也可以事先和奴婢說一聲,也好讓奴婢不必擔心。」
「好,即便我再次喝醉了,也會一定告知問夏的。」我頑皮地說著,「你不必擔心,我能找到回來的路的呀。」
「不過,說來也怪,阿綠就死活攔著我不讓我去找公主您,她說您一定會安全回來的,讓我不要去麻煩司夫人。」問夏一邊替我用玫瑰顏膏敷著臉,一邊不解地說著。
「哦?看來有時候阿綠比你要了解我呢。」
「公主!」問夏一時間又急了起來,「奴婢是害怕阿綠不安好心,才會想趕緊去告知司夫人的。♀」
「我知道,阿綠怎會知道我無事呢…?」我不在意地自言自語著,是呀,阿綠為何勸慰問夏不要擔心我呢?她怎麼知道我在哪里呢?莫非阿綠看見了我闖進了羽寒院?若是看到了,她怎會不去告知問夏或者司夫人呢?若說我院子里都是司夫人或者宇寒歌的眼線,我一點都不會驚訝,只是若真為他們的眼線,那今日他們又怎會輕易地離開羽寒院?難不成阿綠是寒恭的人?只有如此,她才會阻止問夏去尋司夫人前來幫忙吧?
可是……我想到這兒就不由自主地搖了搖頭,寒恭怎會如此多心呢?或許只是我想多了而已,又或許我該好好留心一下阿綠了。
「公主,您在想什麼呢?這麼出神?」問夏提我扶好了靠枕,「折騰了一整天,公主一定也累壞了吧?」
「你為了尋我,也一定很辛苦,先下去休息吧。」我對她溫柔地笑著,「不必擔心我。」
那晚,我一夜無眠,倚靠在榻上,回想著寒恭,想起他對我生氣的樣子、溫柔地笑著時的眼神、司沁霖突然來臨時對我的擔心,就連最後對我的挽留都帶著不放心,他的一言一行和那位青山「仙子」出奇的相似,而當年的我也是誤打誤撞才得以遇見那位「仙子」的,就如剛來這里的我也是不小心闖入了他的羽寒院,之後便再也沒有停止住想再次見到他的那顆心了。
只是這次,我不願再給寒恭帶來任何的麻煩與困擾了,若是這樣下去,王府里的人遲早會發現我和他的這些秘密,到時……我的命運,寒恭的命運還會像現在一樣輕松無憂嗎?
寒恭,或許我對你的感情,只能到此為止了,忍住不見,才是最好的想念。
日子似乎因為我對一切的逃避,而一天一天沉寂下去,直到一天連軒忽然來院中找我。
「君瀾。」連軒站在遲遲未開的垂絲海棠下柔聲呼喊著我的名字。
「連軒公子。」我不安地走過去,「公子都是即將有家室的人了,怎敢隨便來造訪君瀾呢?」
「什麼話?」連軒不在乎地反問著我,「難道我來看你是多麼不得人理解的事情嗎?還是寒歌又……?」
「沒有的事。♀」我趕忙敷衍著搖了搖頭,「只是連軒公子已和寒歌有了婚約,這樣只身來探望我,恐怕有損連軒公子的名譽。」
「你何必要把自己貶低成市井女子呢?」連軒說完便黯淡地嘆息著,「更何況我和寒歌的婚約,不過都是長輩們的意思。」
我看著他失望的神色,不禁心中微動,立刻關切道︰
「你難道不喜歡寒歌嗎?」
「君瀾,比其她我更想…….」連軒看著我欲言又止著,眼神里滿是痛苦的神色。
「怎麼了?」我看到他那般傷心的神色,心有不忍。
「君瀾,你不會知道我有多麼喜歡你……」他忽然抬眼含情脈脈地望著我,「君瀾……比起寒歌……」
「連軒公子!」我略帶驚慌地懇求他,「請連軒公子切勿再向我提起這件事情,無論你對寒歌如何,寒歌對你的一定是真摯的,即便………」
「我知道你不會相信我,可是我無法違背自己的心!」連軒一把抓住我的手,「君瀾,可是我沒有辦法違抗他們的意願!」
「連軒公子!」我抗拒地往後退縮著,可是他的悲傷卻讓我不忍忽視。
「君瀾,我多希望你可以選擇有我的長安。」
「連軒公子,恕君瀾…….」在我剛想說出後半句時,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忽然生硬地打斷了我們。
「祝連軒。」
我倉惶抬頭,發現寒恭早已神不知鬼不覺地站在了我們的面前,冷眼看著我和連軒之間的糾纏。
「寒恭!」我趁連軒失神時,趕忙抽回了自己的手,急忙跑到寒恭身後。
「宇寒恭?我都有多久未見到你了?」連軒漸漸恢復了平靜,絲毫不顯驚訝地問著。
「十年了吧。」寒恭也以同樣冷靜的聲音回應著。
「那你今日來找君瀾又是為何事呢?」
「啊……」我慌張地替寒恭圓場道︰
「寒恭今日來教我彈琴,我們之前約好了的。」
「哦?」連軒略帶失意的嘆了口氣道︰「君瀾,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辭了。」
「那連軒公子慢走…」我終于等到了他的這句話,不禁趕忙送了一口氣。
待連軒離開後,我立刻又瞪向寒恭︰
「你怎麼來了?」
「你不來了,只好我來找你了。」寒恭淡淡地說完,自顧自地坐在了石凳上,「若是我再不來,說不定你就和連軒私定終身了,真是不巧,攪了你們的一春幽夢。」
「宇寒恭!」我惡狠狠地指著他,「你不許胡說!連軒是即將要娶寒歌的人!」
「三妻四妾乃是常事,只是可惜你了。」他雲淡風輕地諷刺著,修長的眉毛輕挑于眉骨上,顯得十分得桀驁不馴。
「我告訴你!我慕容君瀾!不願與其他女子分享自己的夫婿!更何況!我根本就不喜歡祝連軒,你別胡思亂想了,今天這事情若是給宇寒歌知道,她會放過我嗎?」
「我記得之前就提醒過你,要小心這些人,你听進去過嗎?」
「你什麼時候和我說過這些了!」我提高了嗓音,尖銳地質問著他。
「算了」他忽然黯聲了下去,「就當沒有的事。」
「難道……?」我再次瞪圓了眼楮指著他,「難道是之前不惜打飛瓷杯的那次?……那人該不會是向倪吧?」
「你說呢?」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指,「別這樣,不禮貌。」
「你讓向倪那樣對我,更不禮貌!」我剛想掙月兌開來,可是他卻一把將我拉進他的懷里,「那和上次你闖進我院子,一番撒潑比呢?」
我剛想推開他的懷抱,可他卻被抱得更緊。
「寒恭!你給我適可而止!」我大叫著,「別怪我告訴司夫人去!」
「你去啊。」他說完收起他眼里透著的淡笑,轉瞬變成回了平常冰冷的姿態,淡然地說著︰
「倒霉的人最終只會是你,你若是想好了,就去吧。」話畢,他便輕輕推開了我,一臉無賴地冷笑著對我說道。
我錯愕地看著他,不曾想到只是想借著那件事威脅一下他的心思都被他看穿了,臉又是一陣羞紅,便月兌口而出道︰
「你那件披風,我不還了!」
「無妨,那你的那條木蘭絲巾,我也收著了。」
「絲巾換披風」我嗤笑著,「我也不算虧。」
「你喜歡木蘭?」
「是呀,因為一位故人才會喜歡的。」
「故人?同一位故人嗎?」
「我干什麼告訴你,他是誰呀?」我湊近了看著他那瀲灩的目光,「盡管你和他很相似,可是他比你好多了!」
「是嗎?那若是這樣,會是誰更好些呢?」在他說完後,他便摟過我的頭,吻上了我的唇。
而我,竟驚呆在了那麼一刻,不敢動彈,只感受著他靜靜地吻著我,悄無聲息地奪取了我一世的初吻。
只待我再反應過來,他早已結束了這一倉促的深吻,淡笑著端詳著不知所措的我。
「宇寒恭!!!!!!!!!!!你!!!!!!!!!!!」我語無倫次地道,「你!!!!」
「我?我怎麼了?」他爽朗地笑著,明媚的笑容融合在春日爛漫的日光里,把他顯得比之前更加秀美英俊了。
我在一旁喘著粗氣一時哽咽地說不出任何話來,哆嗦著白了他一眼後,一聲不吭地趕忙跑開了。
也不知在屋里坐了多久,才小心翼翼地把頭探出窗去,才發現寒恭早已不在,我這才走到鏡前,想著寒恭剛才給我的炙熱的那一吻,慞惶到讓我措手不及,卻如烙印一般生生印在了我的唇上,我的初吻!!!居然被一個這樣的男子奪去!而我竟然沒有絲毫反抗的余地,為什麼?我為什麼會這樣?!寒恭為什麼要這樣對我?而當我想到了他在那個強吻後格外開心的笑容,便一怒之下把妝台前的東西一起掀到了地上。
抄起剪子,剛想把他留給我的披風給剪個粉碎時,問夏沖了進來,她看著散落一地的東西,再看到我哭紅的雙眼,愣愣地問著︰
「公主,您這是怎麼了?」
「問夏!」我丟下手中的剪子和披風,便一把抱住了她,再次大哭道。
「公主?」問夏看到我般難過的樣子,聲音也不禁哽咽了起來,「可是有人欺負公主了?奴婢這就替您…….」
「沒事。」我在她懷里搖了搖頭,「你不必擔心。」
「那公主可是想家了?」問夏輕拍著我,安慰著。
「應該是吧………」我擦干了眼淚,輕聲說著︰
「我想吃桂花糕,你去吩咐後廚給我做一些來吧。」
「好,奴婢讓阿綠去吩咐。」問夏一邊收拾著一地的零零碎碎,一邊說著,「奴婢留下來,整理妝台。」
「呀!公主,這支玉蘭木贊真是好看,公主怎麼從來不戴出示人呢?」問夏說完便把那支簪子示于我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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