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因為醉酒的關系,我睡的無比香甜,只是迷糊之中依然感受到有人一直守在我身邊替我拭去淚痕,替我不停地掖好被子,一刻不停歇地照看著我,大概只有問夏或者阿綠如今會這般對我了吧。
只是再當我睜眼,卻看到了是寒恭守在我榻邊的身影。
「寒恭?」我猛地起身,「你怎麼在這?」
松子釀後勁極大,我雖覺著自己已經睡了好幾個時辰,可昏沉之勁卻未從頭腦中真正地散去,猛地起身後酒勁一下子直沖腦頂,讓我一時支撐不住,一下子差點從榻上摔下去。
「君瀾!」寒恭一個健步趕來,立刻扶住了我。
「別亂動,你酒還未醒。」他緩緩坐在榻邊,把我搭在他懷里,「來,這是蜂蜜水,你多喝點吧。」
我也沒再說話,就著他的手便大口喝了起來。
「可我這到底是在哪?」我四處環繞了一下,這並非是我的房間,里頭的一切都和我房間的擺設迥然相異,就連尋常的閨中妝台都沒有!莫非……我現在身處于寒恭的房間?一個男子的房間?!一陣驚訝之余,透過窗戶才發現天色漸晚,這般長時間的和問夏走散,她一定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再說我居然只身待在一個陌生男子的房間!!還是寒恭的院子!!長夫人若是發現了,我的下場一定是家規伺候!更何況王府里也一定會因為此事而議論紛紛!我越想便越是一身冷汗,慌忙甩開寒恭扶著我的手,立刻從榻上跳了下去。
「君瀾!」他瞪著我,「你這個樣子,是想去哪?」
「我必須回去,我怎能待在這兒?」我顫抖著指著這個房間,「這個是非之地?!」
「我好心照料你,你不領情倒也罷了,你不想想我為什麼要照看醉如爛泥的你?」他生氣的將裝有蜂蜜水的白瓷碗「 」地擱在了一旁,厲色道︰
「你自己闖進來撒酒瘋一通不說,還來賴我說我的不是?」
「你!」我指著他,「那你把我送回去不就好了?為什麼要讓我留在這兒?」
「君瀾!你別得寸進尺!」他皺著眉,漂亮的五官都因為怒色而變得微微扭曲,「你好好想想,是不是你來了這兒後,賴著不走的?還讓我抱著你不許動,這不都是你自己說的?」
「是我?」我指了指自己燒得透紅的臉,「真的是我讓你這麼做的?」
「你當時喝醉了………」不想寒恭說著說著,臉也紅了起來,「我哪里知道你會醉成那樣!」
「那你當時把我送回去,這些事不都解決了?」我瞪著他,「犯得著听一個醉鬼的話嗎?」
「你!」他豁然起身指著我沖著門冷聲道,「出去!」
「出去就出去!我也不想再踏入這里半步!」我剛推開門就要往外走,卻沒想到向倪忽然站在了門口。♀
「公子,司夫人帶著一行人過來了。」
「什麼?」寒恭臉上有那麼一刻的失色,只是很快就被他一貫的冷靜匆忙掩蓋了過去,「把君瀾帶下去!」寒恭嚴厲地對向倪命令道,「沒有我的告知,不許帶她出來。」
可是當他側頭對著我時,聲音卻褪去了之前的怒氣,柔聲地說著︰
「你放心,不會有事的。」
「可是寒恭……」我望了望門外,欲言又止,「這樣恐怕……若是被發現了……」
「不會的,有向倪在。」寒恭對向倪微微點了點頭,「帶她去那里。」
「是。」向倪靜靜地接著命令,話音剛落便帶著我趕忙從里屋的另一個門走了出去。
而我剛出去,便听到了院門被急匆匆推開的聲音,而我正被向倪迅速地帶到一個我從未到過的地方——一條暗道之中,極速的光線變化而讓我看不清任何的東西,我一時害怕到緊抓著向倪不肯前進。
「公主無須害怕,等一會兒就可以出去了。」
「可我什麼都看不見,我不敢。」我急得渾身發抖,「我們就待在這里好不好?」
「公主,鄙人會夜行術,請公主放心跟著鄙人就可以了。」
「真的?」
「是的,公主不必擔心。♀」向倪沉穩的回答,讓我不再那般害怕,深吸一口氣後跟著向倪穩健的步伐快速向前走著。
隱約听到頭頂上方傳來的對話,似乎是司沁霖的聲音︰
「寒恭,好久未見。」
「不知夫人今日到來,有何吩咐?」寒恭的聲音就如平常一般,雖然清洌可是卻無比有力,氣勢上絕不亞于司沁霖半分。
「君瀾公主身邊的奴婢來報,說君瀾公主不見了,我們找遍了整個院子都沒有找到她,唯獨就差你這兒了,所以必須來此搜查。」
「我這兒,還有人敢來嗎?」寒恭冷冷地笑著,「司夫人,何必委屈了自己呢?」
「寒恭…」我听到此番對話,心底的悲傷漸漸蔓延了上來,寒恭一直都生活在一個讓人害怕而被遺忘的地方嗎?
若是被司夫人發現了藏身在地道的我,那麼所有人都要跟著一同倒霉,寒恭何必替我承擔這些不必要的麻煩?
我剛想開口讓向倪停下時,便听到外面傳來宇寒歌決斷的指令︰
「給我進去搜!」
「若是你覺得搜查一遍,能讓心頭快活,那請自便吧。」寒恭淡淡地說著。
「你不必生氣,我們也是急于君瀾公主的安危,所以不得不這麼做。」司沁霖好言相勸著,「寒歌,你為何要這般無禮?」
「無禮?」寒歌放聲笑著,「我也是這個家的嫡女,難道不可以嗎?」
心底的悲涼盡數襲來,且不論嫡庶尊卑,寒恭本應得到最起碼的長子之尊,即便是從前身為庶出的寒歌搖身變成了嫡女,可是如今的寒歌對寒恭卻是十分的不恭不敬,如此放肆的僭越,就連司沁霖都無可奈何。
「向倪。」我悄悄問著他,「宇寒歌對寒恭一貫如此嗎?」
「公子從未上心過。」向倪只是冷冷地回了我這一句話而已。
頭頂上方騷動了好一會兒,不時能听到來來回回的腳步聲與嘈雜的交談聲,我望了望暗無天日的地道,才開始不禁疑惑︰這兒怎會有地道?無論是誰下的令,大動干戈在所難免,既然是巨大的建造,怎會無人知曉此地?寒恭究竟是誰?他究竟有著多少的秘密?
過了好一陣子,才听到寒恭在上方說著︰
「向倪。」
等我再反應過來時,我已經被向倪帶著走了出來。
「沒事了。」寒恭對我微微地笑著,「他們也不會再來了。」
「君瀾給寒恭添麻煩了。」我愧疚地低下了頭,「多謝寒恭公子再次出手相救,滴水之恩必當涌泉相報。」
「不必,你以後自己小心!」他微微垂下頭細細看了我一眼,「怎麼又哭了?可是向倪欺負你了?」
「沒有,向倪很好。」我趕忙擦干了淚水,「君瀾只是覺得愧對于寒恭公子而已。」
「你不必自責,他們一貫如此。」
「君瀾回去了,以後一定不會再來打擾你的。」我靜靜轉身,「君瀾不願讓公子為難。」
「君瀾!」寒恭忽然一把抓住了我,冰冷的掌心居然還殘留著濕漉漉的溫熱,或剛剛的他也同我一樣緊張害怕吧?
我錯愕地回頭瞪著他,本想狠狠甩開可是居然連一絲拒絕的力氣都沒有。
「我讓向倪送你回去。」沉默片刻他才苦澀地說道,而他的手終究還是漸漸從我的手腕上不甘心地滑落。
「公子不必如此,如今王府上下都在尋我,這樣的情況實在不宜奉人伴我左右…」我低沉地說完,剛想扭頭離開,卻听到身後依然響起了他不依不饒地吩咐︰
「向倪,送君瀾回雲瀾院,若是出了岔子,唯你是問!」
「你!」我立即回頭正想與他爭執一番時,卻早已看不見了他的蹤影。
不過,寒恭所謂的「多慮」並不是不無道理,天色漸晚,王府雖有長夜燈照明,只是一個女子獨自走在王府里不免讓人覺得擔心,不過每當我微微側頭看見向倪正安靜地走在我一側時,感激中的心安總讓我覺得無比的幸運。
「多謝你,記得回去時見到寒恭再次替我謝謝他。」我站在雲瀾院門口,靜靜地對向倪說著。
「是。」向倪簡單的答復,似乎干脆到直接掐斷了我即將說出口的後半句話。
「那……你可以回去了。」我清了清嗓子後,尷尬地說著。
「向倪告退。」說畢,向倪便一躍而起消失在夜色中,我雖想盡量捕捉他的蹤跡,只是他身手實在太過迅速,再加上著漆黑的夜晚,我果真什麼都沒看到。
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門,才發現院子里早已擠滿了人,我慶幸著幸好向倪敏捷,否則若是被眾人看到,後果肯定不堪設想,想到這兒就讓我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哎呀,君瀾你可算回來了!」眼尖的寒歌一下子就看到了我,「這麼長時間你可是去哪里了?」
司沁霖听到了寒歌的呼喊,立刻走上前來,挽住我關切地問著︰
「君瀾,你沒事吧?找遍王府上下都不見你蹤影,大家都很擔心你!」
「君瀾給大家惹麻煩了。」我說完便剛想跪下來,只是被司沁霖一把拉住,「哪里的話?你是王府里的一員,我們怎能不放在心上呢?你無需自責,我們這麼做都是應該的!」
「君瀾在午膳之時,覺著那松子釀味道不錯,貪嘴喝多了些,回來時與問夏在王府里走散,之後醉倒在竹園里,昏昏沉沉地睡到天黑才醒……」我說著便羞愧地低下了頭,聲音越說越小,心里也越來越沒有底氣起來。
「無妨,你回來就好了,這本也不是大事,這樣听起來,倒覺得君瀾愈發的可愛了!」司沁霖和藹地拍了拍我的頭,「既然如此,你就回屋再次好好歇息著吧,我們也就先回去了。」
「眾人為了尋君瀾而筋疲力竭,更應該回去好好休息才是,君瀾愧對不已!」
「哪里的話?君瀾妹妹能無事回來就好了,你這樣回來,我們才能安心休憩呀。」寒歌甜甜地說著,只是突然話鋒一轉尖銳地問著︰
「妹妹當真只是覺得松子釀味道極好,才會貪杯的嗎?」
我心中「咯 」地揪了一下,莫非寒歌是覺得我因為連軒而借酒消愁?
「宇小姐,我們家公主今日一定十分疲憊…」問夏意識到了氣氛的古怪,本想替我圓滑地把話接下去,卻被我立刻生硬地打斷︰
「是呀,那酒的味道香甜甘醇,入口極為順滑,才會讓我留戀不已的,改日我一定要再次造訪清霄樓的。」我憨笑著回答,裝作什麼都沒有察覺般的鎮定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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