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再醒來時,睜開眼便看到了寒恭正微笑著站在我的面前。
「寒恭?」我扶著還未完全清醒的腦袋,疑惑地問道︰
「我這是在哪里?」
說著,我便環顧著四周,這才發現自己早已置身于一片荷花塘中,探過船窗外的蓬勃碩大的翠綠荷葉,正散發著陣陣荷塘里獨有的清新之氣。
「你看看你,一碗綠豆羹就能讓你昏睡成這樣……」說著他便淡笑著搖了搖頭,「這以後還怎麼得了……」
「原來是你在我的綠豆羹里動了手腳阿!」我指著他,「你看我不告訴司夫人去!」
「你要是能回去呢?」寒恭略帶戲虐地笑著,「你也不好好想想,置身于此地如何回去?」
「你!」我不再搭理他,只是再次揭開木窗,看著佇立于成千上片的荷葉里的盛開荷花,不禁感嘆︰
「即便千山湖里的荷花再美,也都比不上置身于塘中的仙境之界,寒恭,謝謝你。」
「你這聲答謝,可比前日阿綠帶來的那幾句話听著舒心多了。」
「可是……你這樣不去….真的不要緊嗎?司夫人和那位趙晏夕又會如何想你呢?你何必」我無奈地看著他,「寒恭,我不願讓你為難!」
「你何曾讓我覺得為難過呢?」寒恭寬笑著握住我的手,「無論是賞蓮花,亦或者是泛舟湖上,不管是誰都願意同心愛的人一到出游吧?既然我認定了是你,又怎會願同其他女子一到游玩呢?」
「寒恭……」我剛想想說出反駁他的話時,他卻忽然伸出手止住了我道︰
「我來都來了,你不會打算讓我再回去吧?事情已經如此了,我又不是一次兩次違背他們的想法了,你無需擔心這麼多。」
「可是,這不僅關系到王府,還會讓宇國天子覺得不悅吧?」
「天子根本就不會在意我的。」寒恭淡泊地說著,「而且我也說過,這個天下從未真正屬于宇重奕過。」
「那也難說,即便宇王爺再怎麼德高望重,天子終究是天子。」我歪了歪頭道,「我父皇曾經也是如此過來的….只不過現在…」
我說著說著便低下了頭,苦澀道︰
「只不過現在,天下人都覺得我們一家是害燕國滅亡的根源吧?」
「怎會?」一聲溫柔的笑聲立刻驅散走了我心頭的淒苦,「論帝王之德,你父皇可要比宇重奕、宇重天厲害多了。」
「你如何知道,我父皇是什麼樣的呢?」我嬉皮笑臉地逗著他,「莫非,你見過他?」
「天下誰不知慕容晉康的情才與胸懷呢?還記得先皇在世時,曾給予過你父皇為視人如子,天高听卑的諸侯王,能讓別人給出這般的雅贊,可見你父皇的影響有多麼之大了。」
「再厲害,也抵不過戰場上的刀光劍影。」我冷冷地說著,「人心無一所相,再具賢德又有什麼用?」
「君瀾,你要知道,有些事既然難以過去,你至少要做到不再去想起。」他撫著我的長發,呢喃著︰
「這樣,你才會活得更瀟灑快樂,正如你的封號、你的名字一樣,長樂、長樂,永久的安樂才是你父皇母後給予你的期望,而君瀾,便是希望你擁有不同于他人的胸懷與抱負吧?如此別具一格的名字,倒是真顯得你愈發的獨特了,只是一直被這些往事束縛著可怎麼好?」
「我知道,可是我如何能做到不去想起這些國破人亡的往事呢?這些事情就有如刀子一般,一刀、一刀絞在我心上一樣!」
「因為你已經有我了。」他溫柔的聲音暖暖地在我頭頂上響起,「我雖不能完全理解你的心思,可我卻一定會守護在你身邊,同你一到走出這些困境,同你一到笑著聊起這些往事的人,有這樣的我,就夠了,不是嗎?」
我猛地抬頭望著他,結果卻一不小心撞到了他的下巴,他一時吃痛便「啊」地叫了出來。
「寒恭!你沒事吧?」我立刻伸手替他揉起了下巴,只是他依然一臉愁苦的望著我。
「怎麼會沒事?你是偷偷練過鐵頭功嗎?」他無奈地問著我,「這回下巴定是要青了。」
「怎會?」我氣不服地說著,「我都替你揉著了,再說,我還沒說我頭痛呢!」
「難得想讓你對我溫柔一下,還這麼不解我意!」他一把摟過我,力道大到讓船都微微左右搖晃起來。
「你干什麼!」我剛想推開他,結果另一只手也被他牢牢抓住,「騙子!就知道你是裝出來給我看的!」
「是嗎?那這樣也是裝的嗎?」說完他便不由分說地再次吻向了我,雖正值盛夏,可他朝我襲卷來的玉蘭香氣卻帶給我舒心的清涼之風,混合著四周的荷花香氣,他的吻柔綿似雨、芬芳盡綻于我心間。
良久他在緩緩立刻我的唇,輕笑著道︰
「你若是每次都要我用這樣的方法去讓你不再嘮叨,你還不得成一位嘮叨婆了?我難不成要一直用這樣下去?這以後要是再娶了你,那可怎麼得了。」
「你若是嫌棄,也可以不娶呀!」我嘴上雖這麼說著,可是卻不自覺地往他懷里拱了拱,細聲道︰
「再說了,我還沒答應要嫁給你呢!」
「答不答應,別人恐怕也不敢娶你了吧?那也只有讓我委曲求全了!」
「你!」我不服氣地嗔怪著,「你也沒多好呀!我們兩個到底是誰欠欠還說不清呢!」
「那你這話,就是答應和我定終身了?」他眼中一輪精光飛快閃過,「既然各有相欠,不如這樣彌補,豈不是更好?」
「你又落井下石!」我在他懷里扭捏著,「我還沒有到談婚論嫁的年齡呢!」
「我知道。」他輕拍著我,「所以我會等到你心甘情願的那天,我不急。」
我傻傻地笑著,細細琢磨著他的這句話,只是因為害羞而不願告訴他那句藏在心底的話︰
寒恭,若論讓我心甘情願,你已經讓我做到了。
「想什麼呢?」他敲了一下我的腦門,「半天都不出聲了。」
「我想去船頭看看,想看看這片荷塘。」
「好。」他笑著點點頭,執起我的手道,「我們這就出去。」
這片荷塘似乎比我所想像中的要更加一望無際,碧蓮的荷葉和粉女敕的初綻清蓮,好似一幅水墨丹青般描繪于人間,盛夏里恐怕也只有滿池蓮花能堪稱是世間絕色了。
「這里倒也沒有想像中那般的炎熱。」寒恭一邊替我搖著扇子,一邊轉頭對正劃著槳的向倪道︰
「幸苦你了。」
「這到底是哪里呀?」我好奇地問著,「都不像是給我身在宇國的感覺了。」
「這里是汾水,宇國城外的世外桃源。」
「汾水?若是在城外,應該也會有人知曉此地吧?」
「天子不知道的地方,才會成為仙境,千山湖雖美,可卻帶著污濁之氣,倒是可惜了那里的蓮花了。」
「這兒真美,美到想讓我留下來,再也不回去了。」我折起一支折了腰的荷花,「置身于此地,仿佛回到了燕國。」
「君瀾,你若想,我們就留下」寒恭緊緊環著我道,「可是,你又怎會舍得在那里苦苦等候著你的問夏呢?仙境雖美,可是我們終究不是仙人。」
「是呀,不過此生能看到如此美景,也算無憾了,至于仙境?我也不在乎一定要去走那麼一遭的,寒恭,你說是不是?」
我話音剛落,只覺著寒恭的手從我肩上瞬間滑落了下去,而緊接著我便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立刻沉重地壓在了我的身上。
「寒恭!寒恭!」我驚慌失措地尖叫著,「寒恭!你怎麼了!」
我不安地搖著昏迷在我身旁的寒恭,一直沉浮在我心底的擔憂終究還是爆發了出來。
當我還正手足無措時,向倪早已一個健步沖上來,扶住了不省人事的寒恭,不過即使向倪的身手再快,湖面依舊一時激起千層浪,湖水毫不猶豫地跳進了船中,打濕了我的後背,可就連我的心都居然被這並不溫暖的湖水給盡數打涼。
「向倪!」我求救似的哭喊道,「寒恭!這是怎麼回事?」
「公主不要怕,想必公子只是…….一時間中了暑氣而已。」向倪雖安慰著我,可他的聲音卻有悖于平日里一貫的鎮定與寒冷,與其說他是在安慰著我,不如說他正在安慰著自己。
「向倪?」我努力調整著自己不均勻的呼吸,試著冷靜道︰
「你去執槳,我先帶他回船里。」
說著我便從荷包里取出了香味獨特的薄荷樟,放在寒恭的人中之上,希望薄荷的辛香之氣可以讓寒恭盡快醒來。
「公主。」向倪在一旁遞給我一個小瓷瓶道︰
「這里面是鄙人常給公子備下的藥,還請公主給公子服下。」
「這是什麼藥?」我接過瓷瓶,疑惑地問著。
「恕鄙人無可奉告,公子曾經…….」向倪猶豫了一秒後,淡淡地拒絕了我的問話。
「我知道了,若是你給的,我倒還安心先。」我說完便立刻倒出一顆,喂于寒恭服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