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瑜作為開元城的老人,卻沒有選擇留在鄒衍旁邊保護他的安全,而是留在了城樓上繼續死戰。
眼角一撇,目光望向了戰場的一角。此時,那里一名德庫亞的壯漢,面容凶惡,身材高大,足足有九尺有余。身上更是滿身的鮮血,而那些鮮血,都是別人的。這麼一會的功夫,死在他手下的守軍士兵,已經有將近三十人之多。
王瑜早已注意到了他,一邊拼殺,一邊悄無聲息的向那邊靠近。壯漢身邊卻沒有多少自己人,他的同伴都知道此人力大,所以特別把空間留給他,讓他可以施展,這倒是方便了王瑜靠近。不到一會兒的功夫,終于接近了這名壯漢,王瑜瞅準機會,對準壯漢的後心,惡狠狠地一刀就是刺下去。
壯漢听見風聲,心知不好,身子拼盡全力的朝旁邊測了測,堪堪地躲過了這要命的一刀。但是,要害是躲開了,但是其他地方是躲不開的。「噗嗤」王瑜這一刀,狠狠地插進了壯漢右邊的肩胛骨里。力量之大,直接穿透了壯漢地整個身子。肩胛骨是人體的重要關節,這一刀雖然沒能直接殺死壯漢,但是一條胳膊被廢掉卻避免不了了。
壯漢一聲痛哼,轉頭看向偷襲自己的老頭子,怒吼一聲,左手抄起一把彎刀,大喝道︰「卑鄙無恥的老家伙,你給我躺下吧!」聲音未落,刀就已經惡狠狠地朝著王瑜的脖子就揮了過去。
的確很卑鄙,但是,戰場上本就是無所不用其極的地方。充英雄,當好漢,似乎很光明磊落,但是在戰場上,這種人往往是死的的。申天寧在小時候王瑜教導他練武的時候曾經問過他,戰場上最重要的是什麼?王瑜的回答很簡單︰保命、殺人!為了達到這兩個目的,無論任何手段,都可以使用。從戰場上活著回去的人,才會成為英雄;死去的人,誰知道你是哪個?正因為如此,王瑜剛才才直接選擇了最省力氣的辦法——偷襲。雖然沒有得手,但是卻也基本廢掉了壯漢的大半戰力。實際上,對付這種空有一身蠻力的家伙,王瑜就是正面面對也完全不懼,但是按照他說的,殺人,怎麼簡單省力怎麼來,能偷襲就絕對不單挑。
壯漢最擅長的一條胳膊被廢,左手本來就不熟練,速度也受到了影響。所以,這看似去勢洶洶的一刀,在以技巧著稱的王瑜看來,卻也不過如此。不過是輕輕地低頭一縮,刀鋒便是險而又險的從王瑜頭發上劃過,甚至還帶走了一小撮頭發。壯漢見一刀不中,更加憤怒,單手持刀,改揮為劈,朝著王瑜就狠狠地劈下去,刀掛惡風,去勢極為的凶猛。
這一刀,要是劈中了,王瑜恐怕直接就要被劈成兩半。但是可惜的是,他不是普通的小角色,怎麼可能被他輕易得逞。恰恰相反的是,這看似凶猛的一刀落在王瑜眼里,非但沒有一絲的懼意流露,反而還眼前一亮,暗道一聲機會來了!
只見老者在這一刻似乎突然年輕了三十歲一般,身體靈巧的向左邊一閃身,輕飄飄地躲開壯漢那一刀。壯漢收刀不及,直接劈到了地面上,蹦出一連串的火星。待到要收刀時,王瑜看準時機,對準刀面一腿下去。,壯漢本就受傷,加上又是舊力剛去,新力未生的時候,竟然拿捏不住,鋼刀月兌手飛出。倒霉的是,這把天外飛刀直接把不遠處一個不幸運的德庫亞兵士削掉了半個腦袋,腦漿噴的到處都是,濺了旁邊的人滿臉。一愣神,眾人看著沒了半個腦袋的尸體,又模模臉上白糊糊的不明液體。瞬間,無論是開元的守軍,還是滿都拉圖部的精銳兵士,此時都不約而同的彎腰嘔吐了起來。
相比起那名死的莫名其妙的德庫亞兵士,壯漢的遭遇反而好了不少。趁著壯漢鋼刀被踢飛,正在愣神的機會,王瑜欺身上前,來到壯漢身前,伸出右手,把還插在壯漢肩胛骨里的鋼刀猛然抽出,沒等他反應過來,對著心髒,狠狠地就是一刀。壯漢猛地回過神來,一雙銅鈴大眼瞪得滾圓,死死地盯著王瑜,眼中充滿了不甘之色。可惜,穿心之傷,就是神仙來了,也最多是讓他投個好胎。但是,以壯漢無惡不作的這一生來看的話,就是神仙真的來了,想要實現這個願望的可能也基本為零。
此時,城牆上的戰斗已經全面進入了白熱化。守軍除了戴超、王瑜、燕俊少數幾人外,整體素質是遠遠不如對手的,但是勝在主場作戰,後援源源不斷,人數上佔據優勢。德庫亞勝在素質更好,單兵作戰更加凶猛,但是卻在投入的人力上有所不如,而且往往被迫壓縮到一起,難以發揮出素質上的優勢。因而,雙方倒是斗了個旗鼓相當。
但是,當王瑜斬殺伊勒德時,戰局卻悄然的傾斜起來。原因無它,後者乃是阿爾斯蘭帳下的第一勇士,更是此次攻城戰的核心,以往作為阿爾斯蘭的心月復愛將,立下了無數功勞,斬將奪旗,戰功顯赫。而現在,他們心中的支柱,居然就這麼死了,怎能不讓他們心驚?他們大多沒有看到王瑜偷襲的一幕,因此心里幾乎沒有一點為伊勒德報仇的念頭。開玩笑,伊勒德就已經是滿都拉圖的第一勇士了,能正面殺了他的人,豈是他們這些人能去送死的?而另一邊的守軍將士看見王瑜如此凶猛,則是頓時士氣大振,感覺渾身充滿了力氣,一瞬間變得凶猛異常。
正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原本還是旗鼓相當,平分秋色的戰場,從這一刻開始,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但是,即便如此,滿都拉圖部作為草原上一等一的大部落,豈是那麼簡單就會敗退的?所以,戰場上此時依然焦灼而激烈,喊殺連天,城頭上竟然慢慢地匯聚出了一條血色的小河,尸體橫七豎八的到處都是。從早晨殺到中午,雙方都顧不上吃飯,繼續搏命廝殺。到了這個程度,雙方早已沒有什麼體力,所能倚靠的,只是意志力而已。
而在城下,還聚集著相當數量的入侵者,戰場上出現了空隙,這些人就會迅速補上,好不容易在城頭上佔到了一片地,豈能輕易地拱手讓人?至于這些士兵在攀登上雲梯前目睹如此長久的惡戰是否心驚膽寒,那就不得而知了。
阿爾斯蘭在遠處看見仗打成了這樣,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眾將此時也沒心思想眼前的困局和剛才阿爾斯蘭輕蔑地話語相比,構成了何等鮮明的反差,也都是紛紛皺眉不語。
「王爺,這麼下去不行啊,再打,兄弟們就都要被陷在城里了。「一名部下壯著膽子說道。
阿爾斯蘭也早已心生退意,此時看見自己的部下這麼說,等于給了他一個台階下,點頭道︰「不錯,是不能這樣下去。這樣,你領五千人前去接應,今天就先到此為止。「
「領命!「那名將領點頭道。
「嗚嗚「地號角聲又一次在戰場上響起,早就打的筋疲力盡的德庫亞人頓時如逢大赦,忙不迭的向後退去,躍下雲梯,如同潮水般撤出了城頭。
場面頓時一片混亂,但是開元城的守軍卻沒有抓住這個機會追擊逃敵。眼見敵人退去,還幸存的人紛紛一**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有的甚至直接就睡著了,發出了一聲聲震天響的鼾聲。
燕俊等人也沒有為難大家,打了這麼久,別說這些很多都入伍還不到一年的新兵蛋子,就連他們此時,也都是全身虛月兌,那種死戰中的體力消耗和高度緊繃的精神壓力,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此時,精神驟然放松,繃緊了許久的那根弦突然松下來,濃濃地疲憊感頓時如同海浪一般襲向腦海。
德庫亞人的情況也好不了多少,那五千人名義上說是去接應的,但是撤出來的人幾乎個個連站都站不穩了,還怎麼正常的行走?那名將領無奈之下,只好下令讓撤下來的人都上馬,緩緩向回而去。
雙方的戰斗進行時格外的慘烈,結束的更是詭異。守軍居然眼睜睜地看著敵軍混亂不堪地從雲梯上返回地面,再慢吞吞地,毫無陣型、防備可言的撤回。整個過程,別說追擊,放箭,就連喊都沒人喊一聲。
到這個時候,這場格外殘酷地戰斗才算暫時告一段落,當然,這只是一個開始,更加殘酷的戰斗,還在後面。
城牆上的戰斗已經結束,但是後方的傷員救治的工作,依然沒有結束。
鄒月兒感覺自己這一天看見的血,傷口,死人,恐怕比自己活一輩子還要多的多。到了這個時候,她似乎已經麻木了。
又一個其實有希望救活,但是卻因為沒有得到及時救治的青澀少年離開了這個世界。尸體只是被草草地安置在一起,準備一會集體火化,防止瘟疫的爆發。這些人中,有相當數量的人都是經過她手的。眼睜睜地看著這些人一個個在死前流露出對生的渴望,死死地抓住鄒月兒地玉手不肯放開,仿佛那就是一雙能挽留他們生命的希望之手一般。看到這麼多平時特別是在中都想都想不到的慘景,而且就發生在自己的身邊,少女一陣五味雜陳,心態上悄然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但是看見又一個等待救治的人,只好收拾好心情,急忙上前去幫忙。
簡素心地心情此時其實更加的紛亂,先是和家族因為某些事情鬧翻,憤而出走;莫名地來到這極北之地,險些淪為異族人的玩物;得到一名年輕英俊的少年俊杰相救,本以為能在這里過一段平靜的,與在中都完全不同的日子,結果呢?的確與在中都完全不同,但是卻與自己想象的大相徑庭。可以說,這一段時間接連發生的事情,完全是讓這名驕傲,自負,個性強烈的少女措手不及,受到的沖擊,也更為的巨大。因為與鄒月兒相比,後者此前已經經過一次家族旁系背叛,實力急劇衰落,直至眾叛親離,只剩下她和父親相依為命的洗禮。所以,心理承受的能力,是要遠遠超過剛從中都來的大小姐簡素心的。
這場初戰,雙方無不是損失慘痛,德庫亞作為攻城主力的一萬步騎兵損失超過三千人,滿都拉圖的第一勇士伊勒德直接戰死。此戰之後,上到阿爾斯蘭,下到普通兵士,再也不敢對開元有一點的小覷之心。而另一邊,開元的守軍更是損失過半,足有五千人無力再戰,好在燕俊、戴超這些核心人物無人陣亡。
打到這個地步,開元城的人們此時最期盼的,就是蟄伏在焉碭山的申天寧所部。但是他們也明白,除非他們守城能守得韃子元氣大傷,疲態盡顯,漏洞百出。不然的話,就那麼一千多號人,貿然沖出去,那不過是找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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