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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士席爾,全名席爾菲格斯,三十六歲。
對于職業強者來說,超過四十歲還沒有模到三階的門檻,基本也就到達潛力極限了。
踩在紅線上的席爾,潛意識里認為晉級無望、已經有點兒放棄追求強者道路的席爾,懵然地看著斗氣繚繞在指間,牽動著空氣中的能量分子,漸漸地覆蓋住手掌。
……生了什麼事?
腦中一片空白的席爾,無意識地握了握拳頭;猶如粘稠氣體的純淨斗氣,隨著他的舉動將他的拳頭包裹得更加緊密。
武者多數是身體反應快過大腦的,在腦中還沒有出現具體應對措施前,他已經一貓腰跳出了窗戶,在練習排隊的女工們驚詫的目光中穿過廣場。
雷恩工程隊現在仍舊是分成多個小隊,在農場通往周邊鄉鎮的道路上分段駐扎、鋪設水泥。原先那個刺頭兒小隊的人多數馴化了,僅有少部分仍舊怨天尤人、勞動不積極、思想不進步的被歸入了罪犯小隊,和那些背負案件的無薪苦力一起被監管。雷恩隊長兼顧著預備役城管大隊的訓練,此刻正雙手抱胸站在放牧鴨群的湖畔,大劍插在身前地上,盯著六十多名預備役城管隊員進行體能訓練。
這六十多個前工人,部分是選拔中層管理時因為這樣那樣的不足刷下來的;部分是體能較為優越、人品素質上也過硬的。付友光對他們的要求不高,能訓練到見習職業級的程度就行;只是在本世界的常規訓練基礎上添加了一些現代項目,比如三個一百、負重越野等。
席爾跑到的時候預備役城管們正在湖水邊做深蹲,他沖到近前二話不說,對著雷恩隊長就是一拳揮過去。雷恩隊長口中還在喊著口號,手臂豎起擋住這一擊,腦子反應過來之前身體已經急速扭轉,另一只手朝席爾的胳膊抓去。
席爾借著沖勢用拳頭頂開雷恩隊長的手臂,不顧被抓住的胳膊,結結實實地一拳轟到了雷恩的下巴上。
這一拳轟得雷恩上半身向後仰,不過並沒有受到傷害,退後半步穩住身形,雷恩抓住席爾胳膊的手用力一拉,把席爾提了起來重重地摔到地上。
「哎喲!」席爾啃了一嘴泥,呸呸大吐,雷恩隊長這時才反應過來,驚詫地停下訓練口號,視線轉向被他砸得七葷八素的席爾,「誒?席爾?」
「哈哈!隊長,看見了嗎!」從泥地里爬起來的席爾激動萬分地揮動被斗氣包裹起來的拳頭,「斗氣外現了!我晉級啦!」
不能驅使斗氣戰斗,再有力的拳頭打到雷恩這種三階大戰士身上也跟蚊子叮一下沒區別;剛邁過三階門檻的席爾就能夠撼動雷恩的身形,這就是職業強者間力量層次的不同。雷恩瞪圓了眼楮,把席爾拳頭上那層緩緩涌動的純淨斗氣看了個仔細,欣喜地大笑起來︰「居然突破了?你小子以嘛,哈哈哈!不愧是咱們兵團的人啊!」
多一個三階就代表兵團整體實力上了一個台階,雷恩的高興勁兒不比席爾少;激動之下雷恩一個大巴掌拍向席爾的肩膀,把毫無防備的席爾拍飛出去,噗咚一聲掉進了湖里……
第二天早上,斗士席爾晉升的消息迅速傳遍農場,不管熟不熟悉的見到席爾都老遠地歡呼著恭喜,謝米爾還弄了些酒來給大家慶祝。付友光倒是挺淡定的,城堡本身高端武力多一個好一個,但也沒必要把職業強者神話了。中午的時候繼續給席爾分配任務,讓他去協助蜂窩煤廠的向外推銷——新產品面市,場面不會太小。
作為能源產業,鐵煤向來是地方大族的禁臠。西格•弗蘭迪很不講究地玩花樣弄到了煤礦和鐵礦,安普城本地僅存的其他利益團體雖然不忿嫉妒,卻也無奈何。好在這兩個礦場到了城堡手上後唯一的動作就是「兼並」了矮人的鐵匠鋪,沒有跟他們搶市場,暫時還算相安無事。
領主大人在城牆南向弄的兩個工廠,從完工起就有不少人暗中窺探;紡織廠倒還罷了,那些改進過的機器他們還勉強認得出來。是蜂窩煤廠他們就抓瞎了——那些蜂窩煤機在這個異界算是城堡方面的「原創」,他們還真弄不清楚那都是些什麼玩意兒。
終于,蜂窩煤廠開工了、出產品了、組織建立銷售渠道了;在城市居民們好奇于這種不同于煤球的新事物同時,安普城現有的食利者階級也炸窩了。
一種新產品面世,除了以自身競爭力推進市場、優勝劣汰,同時也能帶動相關行業。矮人鐵匠鋪訂做出來的煤爐子瘋賣且不提,選擇依靠城主體系的貴族中又有幾家被幸運球砸中,獲得了代理蜂窩煤的銷售權,並在城堡派來的秘書小姐指導下招募失業者搞送貨上門服務;因遷移熱潮時小資產家流失而導致失業的人群重新獲得工作機會,干得熱火朝天。
只是他們賺翻了,另外那一面就倒霉了。面世僅三天,蜂窩煤憑借著絕對優勢的性價比狠狠地干掉了其他所有煤場。煤場業主們眼睜睜看著蜂窩煤的銷售點人山人海,自家的煤場卻是門羅雀。能擁有煤場的不是那些賣點蔬菜農產品之類過活的中產人家,作為真正實業家的他們,終于醒悟到領主大人的經濟打擊大棒已經懸在頭頂。
得到紡織廠運送進了大批羊毛,已經開始清洗打毛紡織的消息後,這些實業家們對領主大人的最後一絲幻想也消散了。
老亞爾弗列德家忽然之間門庭若市起來。之前的反弗蘭迪大潮中無數人折戟沉沙,始終叫得最響跳得最高的招牌人物老亞爾弗列德卻從頭到尾毫無損。作為海得賽的老派貴族,沒有人會懷疑亞爾弗列德跟那個混蛋記者一樣是個兩面派;在現領主大人對他們磨刀霍霍後,他們不能再自欺欺人地保持沉默了。
城堡這邊,緊巴巴地招募了不到三百名女工後,紡織廠苦逼兮兮地開工了。在十一月的下旬,幾種型號的粗毛線順利出廠。
將羊毛紡成毛線並不難,現代社會有些喜歡diy的人自己在家都能干。頭一批的百噸羊毛,付友光打算大部分弄成毛線。一方面讓女工們練手,另一方面,他必須想方設法讓這異界的人們接受「女人也是能正經干活兒」的觀念。否則的話解放生產力簡直無從談起。
第一批學習織毛衣手藝的是特地挑選出來的新晉秘書小姐們,她們將擔負起親民大使的重任,到各個銷售點去主持販賣毛線、傳授普通婦女毛衣編織手藝的工作。
這次付友光很機智,沒有讓自己去當眾丟丑——他前一天夜里折騰了丹尼爾半個晚上,強迫憐的陰影行者拿著竹簽制的毛衣針學會了最簡單常見的平針、雙元寶針和單元寶針。
伯爵大人說要將粗粗的羊毛線變成能穿的衣服,已融入城堡體系的新晉秘書小姐們立即心領神會地默認為這是新「神術」。一屋子的年輕女士虎視眈眈之下,付友光特別坦然地走開,把丹尼爾推到前面。
幾十位年輕小姐的目光唰唰地集中到丹尼爾身上,丹尼爾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偏偏旁邊付友光還特別自然地遞給他毛線球和毛衣針,用眼神示意他快點動手。
出于對所謂「神術」的好奇,兩位施法者也跑過來看熱鬧了。大名鼎鼎的陰影行者被一堆年輕女人包圍得水泄不通,這神奇的一幕讓兩位施法者深感值回票價。憋屈蛋疼的丹尼爾認命地拿起毛衣針當眾演示編織技巧時,兩位施法者忍了又忍,終于鐵青著臉偷偷溜出了門,一陣狂奔跑出老遠後瘋狂大笑。一個趴到地上一個抱著牆,高階施法者形象全毀。
毛線和毛衣的編織工藝推廣非常順利,畢竟一件麻棉混合的成衣最便宜也要六、七十個銅幣,而三十個銅幣購買一斤中粗的毛線就以編織成一件保暖性比麻棉布強上好幾倍的毛衣。同時紡織廠還推行了手工外包,家中貧窮、買不起毛線的人家,以領取毛線回家編織,最簡單的平針編織成的毛衣,一件以領取到四十個銅幣的手工費。而這種保暖性極強的毛衣,擺到成衣店里至少能售賣到一個銀幣以上。
或許讓煉金術師研究出編織機器能夠擴大化盈利,但比起盈利更重要的是讓這個異界的人們明白女性勞動力起到的作用。在招募人手都艱難得如登蜀道的情況下,最基礎的工人都沒有,又何談工業化。
推廣毛線編織的期間,南希女士也大大地出了一把力氣,動手能力非常強的她將特粗號的毛線編織進了地蔓草鞋里,外層覆蓋上麻布防塵。結實的地蔓、保暖不磨腳的毛線完美融合,一時間風靡全城。靠出售皮靴讓生意稍微回暖的制鞋業主們再次遭受到慘痛打擊。
很快,又有婦女受地蔓毛線鞋激靈感,編織出了毛線帽、毛線手套、毛線披肩、毛線襪……
普通人家的家庭婦女,家事之余進行編織,一天下來居然也能有十來個銅幣的額外收入。這大大地刺激了廣大婦女的勞動熱情。到了十二月中旬時,安普城及周邊兩個鎮子,隨處見三三兩兩坐在一起進行編織工作的婦女。
沒有染色的純羊毛衣很快出現在行人的身上,便宜又保暖的毛線衣迅速攻佔了成衣市場。同時,農場囤積下來的雞鴨毛也沒有閑置,紡織出一部分毛料後配上棉麻布,填充進鴨絨做成了異界版本的鴨絨外套,超強的保暖性一推出就倍受歡迎。
雙重打擊之下,安普城的成衣業極短的時間里冷成了冰窟。憎恨城堡的業主們迅速抱團,工坊倒閉後失業的普通市民也開始咒罵西格•弗蘭迪這個名字。
繳納年稅的日期漸漸接近,利益之爭導致的怨恨也愈加不調和。終于,十二月二十四日,在現代社會應該是充滿節日氣氛的這一天,悲劇生了。
由于市政廳被大裁員,今年的市民們沒有被稅務員追得滿街跑。雖然並沒有哪一位大人站出來表示主持今年的年稅工作,不過有條件的人們還是自覺主動地準備好了稅金。這一天的下午,家在安普城的一群女工下班後並沒有在工廠宿舍里休息,而是帶上了預支的薪水準備送回家。
她們出廠門後立即被人盯上,進城以後很快被二十多個預謀已久的前成衣工坊工人尾隨。
當天晚上七點,一名倉惶的女工從黑暗的巷子里狂奔而出,一路尖叫。她的面部、手臂鮮血淋灕,衣服被扯爛,胸口到腰部全是血,隨著她的奔跑不斷飛濺到街面上。
街道兩邊的行人紛紛駐足,但並沒有人試圖幫助她;這個世界沒有什麼見義勇為,被她靠近的路人還嫌棄地趕緊避開。
陰暗的巷子里追出幾個成年男子,幾分鐘後就追上了她,其中一人舉起手中的棍棒。
她已經快要跑到中心大道了,她倒下的時候眼角的余光甚至看見了熟食店的招牌。
她摔倒在地上被混合了雪花的泥土擁抱時,這條通往中心大道的街區,還有好幾家店鋪沒有關門,還有不少行人遠遠地往這邊探頭探腦,指指點點。
犯罪者們沉默地抬起她,將漸漸僵硬的她搬回黑暗的巷子里。點點滴滴的鮮血流了一地,又慢慢被飄落的雪花覆蓋。
十三名女工曠工,派人去她們家里聯系後對方家人表示沒有回家;隱約覺得不對勁的南希女士立即讓人回農場去通知雷恩隊長,自己則騎上角馬去城里找博格副隊長。
博格副隊長找到城防官,大早上就被拖出被窩的城防官罵罵咧咧的穿上鴨絨外套,又磨磨蹭蹭地派人去召集城防士兵。等這些大爺們集合起來時,遠在三十多公里外的雷恩隊長都帶著預備役的城管們趕到了。
大裁員後的市政廳辦公大樓現在只有市長先生和莉莉絲女士偶爾露面,南希也沒指望那個所謂的市長,與博格副隊長分開後,很快聯系上了新任的衛生部長、前海因農場監工馬克,又與聞訊從蜂窩煤廠趕來的席爾踫頭。
城堡體系的人都沒指望那些城防士兵,只讓他們守好兩道城門不要放人出城。預備役的城管、衛生部的清潔工、蜂窩煤廠的員工和紡織廠的員工兵分數路,一邊沿街搜尋,一邊聯系城里真正能起到治安管理作用的民間組織︰煉金房、獵人協會、以及各職業工會。戰士工會和斗士工會看在雷恩和博格的面子上派了幾個人出來幫忙搜尋,與城堡交好的煉金房和獵人協會也出了點力;其他的就直接裝死了——丟了幾個女工人而已,也值得他們出手?
當天中午,緊急處理了農場要緊事務的付友光趕到了安普城。僅僅只有四百余人的搜尋隊伍對于十萬人的安普城來說滄海一栗,搜查工作根本展不開。
下午一點,戴維斯被緊急請來了。在城門的位置施展了魔法陣召喚出幾十只巫師之眼,從半空中輻射搜尋城門周邊所有的街道,終于在一處偏僻的死胡同里找到女工們的蹤跡。
付友光趕到時,該地區已經被雷恩隊長封鎖了。他做好了最壞的準備走進去,所見到的淒慘景象仍舊讓他眼前黑,好一陣天旋地轉。
一天之前還活力四射地工作著的十三名女工,冰冷的軀體已經被自己的血液和雪花凍結在一起;luo|露的皮膚上布滿瑣碎的、密密麻麻的青紫傷痕,控訴著她們不久之前遭遇的暴行;每個人的體表都能看見大量的猙獰傷口,雪層之下,整個胡同的泥土地面都已被鮮血浸透。
南希女士和來幫忙搜尋的女工們哭成一團,雷恩隊長那樣大大咧咧的男人也不忍心地移開了視線。預備役的城管們更是被這殘忍的暴行震驚得手足無措——不久之前,這些女人們還在農場里接受隊列訓練,他們中有人還是她們的教官……
付友光搖搖晃晃走到一邊,扶著牆壁忍了又忍把幾乎噴的暴怒壓回去。我要冷靜。我要冷靜。他對自己說了十幾遍,是朦朧模糊的視線清晰起來時,他的理智又差點被岩漿般的怒火融化。
戴維斯沒來之前,城堡的人搜尋時,不少居民就跟在旁邊看熱鬧。
付友光也試圖動群眾路線,讓大家去詢問市民們是否能夠提供線索或協助調查;是市民們要麼搖頭不語,要麼趕緊走開。
現在,這些圍觀者們也跟了不少過來。他們遠遠地望著這邊,探頭探腦地往被封住了路口的死胡同里張望。有的神色麻木、有的滿臉好奇;有的似乎是把這件事當成無聊生活里的一種調劑,興奮地、像是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兒一般地指指點點著,調侃著,笑著。
……多麼冷漠。
付友光目中的神采漸漸黯淡。握緊的拳頭微微顫抖。
這兒離中心大道不算很遠,最多一公里。只是隔了兩條街、一個居民區。這條胡同的前方就是一條通往街道的小巷,兩旁都是成片的民房。
一口氣殺掉這麼多成年女性,必然不能悄無聲息。她們會掙扎抵抗,她們手臂上的防衛傷比致命傷多得多。
犯罪者的數量也許比她們人多,但不會太專業;過多瑣碎的傷口也表示她們都不是死于一擊致命。
也就是說,她們……拼命地掙扎過,抵抗過,或許還呼救過,逃走過。
付友光抑制不住地全身顫抖,臉頰的肌肉因用力咬緊牙關而繃緊;憤怒的熔岩灼燒著他的胸腔,每一根血管里的血液都開始燙;他控制不住心底的狂暴,那毀滅性的的力量驅使著他將仇恨的目光掃過一間一間站在胡同口就能看見的民房。
——這麼多的人!這麼多的人听著她們的慘叫、看著她們死!!這麼多的人,漠視著這樣的一場暴行生!!
作者有話要說︰kiwu扔了一個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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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小天使們,麼麼噠,感謝感謝。
劇情轉折開始啦,抱歉哦今天沒雙更!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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