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俊遲鈍了兩秒鐘，立即反應過來，進到隔壁的衛生間。衛生間的大燈將一切照的一目了然，他左右端詳，臉上干干淨淨什麼都沒有。該死，他用手蹭了一下，罵了一句。罵完這句，他的目光停在鏡子里了。
鏡子里面是一張狐媚的大眼楮，閃著嚶嚶水光，含著燦爛的笑容，同時，還有一張吸引人的男性臉孔，兩人的目光在相接相送。他的目光在那鏡子上凝定了一會兒，幾乎是立即，他就奔了出去，跑上了樓。
這一晚，韋俊怎麼都沒有睡好，翻來覆去的睡不安穩。尼古丁沒有起到舒緩的作用，越抽越精神。好不容易，他強迫自己有了點睡意。隔壁，添添不知怎麼竟哭了起來。嚶嚶的哭聲隔著兩個門口，隔著好幾道牆竟然清晰無比。以往，他從來沒覺得這哭聲吵過，這會兒听進耳朵真的有點煩躁了。
在床上折騰了幾個回合，他睡意了無，騰身坐起來，再點著了一支煙。陽台的門被他拉開了半扇，初秋的風帶著十足的涼意沖進室內，將屋里的煙靄分解化開。他模著黑，靠在那兒，盯著煙頭前端的火光，思緒迷迷惘惘地來回兜轉。
隔壁，有喁喁的淺笑聲傳過來。這麼晚了竟然還不睡？他狠狠吸了兩口煙，心里詛咒了兩句，把煙掐滅，隨即翻身過去，近乎惱火地將被子照著頭蒙了過去。
天蒙蒙亮，韋俊就醒了。他沒有如往日一樣立即起床，而是用手枕著頭，望著天花板出起了神。窗簾被黎明的光照染成了淺灰色，室內的光線模糊，所有的東西都只是一個隱約的輪廓。
他的思想沒有輪廓，幾乎是抓不住的。意識的底層，有個念頭就像一根細線輕輕地抽著他的神經，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他忽然一個驚覺，在那個念頭還沒有完全成型之前，他強迫自己起了床。
洗漱完，換好衣服，他出了房間，下了樓。顧夢蓮和秦雨浠，還有妗姨在廚房里準備早餐，三個人交頭接耳，壓著音量在那說著什麼，不時低低的笑。顯然，她們說的正興起，沒有听到他的腳步聲。他本無意去听，那聲音卻偏偏入了他的耳朵。
「我敢肯定，韋俊和依依有戲。」這是秦雨浠的聲音。「可是，我怎麼覺得韋俊老是不冷不熱的呢？」顧夢蓮搗著木碗里的蒜泥，「這都多久了，快半年了吧！怎麼兩個人一點進展都沒有？」
「依依確實不錯，」妗姨接過話來。「人漂亮，又單純，又率直，沒那麼復雜，現在這樣的女孩少多了，真要嫁進來，絕對沒有婆媳問題。」「可是，會成麼？」顧夢蓮不無擔心地，「韋俊再這麼無動于衷，恐怕人就收不住了。」
「那是韋俊矜著呢！」秦雨浠說的信心十足，手里切菜的刀子沒停，乒乒乓乓地在菜板上響起來。「他那個人經常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明明喜歡人家，還抻著不說，死不承認。我一見他看依依的眼神就知道，他動心了。不信，你們看著，不出半年，他倆要是不到一起，我就不姓秦。」
韋俊直接過去，臉色難看地靠到門邊，「你不姓秦姓什麼？至于麼？秦雨浠，因為我的事還把你們家老祖宗都搭進去了。」
沒有想到對方醒的這麼早，秦雨浠停下手里的動作，轉過了身，心里有點小慌，臉上已經笑的舒朗，「我開玩笑的，被你听到了。真不好意思。」
韋俊皺著眉頭瞅著她，「那是你的想法，不是我的，我喜歡什麼人用不著你安排。也不是你推給我什麼人，我都得接著，我最討厭的就是你的自以為是，別覺得有多了解我似的，那是舊黃歷。」他頗不痛快地翻冰箱，拿啤酒。打開一罐，邊往外走，邊往嘴里送。顧夢蓮跟出來，小心翼翼地說好話，「大清早的就喝酒，對身體不好。雨浠也沒別的意思，大家都是關心你，不希望你老是這麼吊著。」
他坐回餐桌上，沒好氣地揚聲說︰「我和司馬依依永遠不可能，大家道不同，兩條平行線不會相交。你還是省了這個心吧！」妗姨將粥鍋端出來放到餐桌上，秦雨浠跟著拿碗筷出來。她一邊盛一邊陪著笑臉，好言相勸，「行了，我以後不再提了行麼？你和司馬依依永遠不可能，她不是你的菜，你韋俊願意找什麼樣的人，我們再也不過問了行麼？」
「他不要，給謝江，」慕浩東從樓梯上下來，一邊走，一邊扣著襯衫的袖扣。清晨的光照潑了他一身的光彩。他神清氣爽地坐到餐桌邊上，看也不看旁邊的人，說的明確干脆，「昨個，謝江還問我呢！到底韋俊對司馬依依有沒有那個意思，如果有，他就不攪合了，如果沒有，他可就當仁不讓了。」
韋俊接過妗姨遞過來的粥碗，冷眼瞅著他，「GM是不是業績飄紅，飄到你們都沒事干了，你們兩口子就這麼閑著，到處保媒拉縴好玩是麼？」
慕浩東側過視線，沖他一樂，「現在本來就男多女少，你不能霸著一個資源在那不用還不準別人惦記。早先，謝江看上司馬依依，你也知道。這大半年過去了，你沒個痛快話，不死不活地干曬著人家，再過兩年，你還青春年少呢，人家司馬依依可就沒幾天青春日子了，你站著茅坑不拉屎，還不允許別人插隊啊！」
韋俊有些惱火了。「我怎麼听你說話這麼別扭呢！」秦雨浠沖著慕浩東嗔了一眼，「吃飯呢！你惡不惡心啊？」「惡心？」慕浩東輕笑了一下，接過秦雨浠手里的碗，「我明明心里想的都是惡心的事，說出的話還一定得道貌岸然，天天裝君子，不累麼？」
「誰天天裝君子了？」韋俊火冒三丈了，「慕浩東，你別惹我啊！」顧夢蓮在旁邊皺起眉頭，厲聲責怪了一句。「浩東，你給我閉嘴。那個謝江，你少把她介紹給依依，他這麼多年在國外，心思活絡的很，真要依依跟了他，不吃虧才怪呢！」
「謝江哪活絡了？你還不允許別人有過去麼？」慕浩東利落地喝粥，吃包子，嘴里的話一句沒停，「我的歷史比謝江豐富，現在怎麼樣？不還是被秦雨浠教的見個女的就打立正。我慕浩東就是直接，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誰逼著都不行，明明喜歡的要命，看過去眼楮都是藍的，還裝純情，誰難受誰知道。」
韋俊反倒平靜了，他抬眼皮去看慕浩東，憋著氣地說︰「嘴巴里有東西還堵不住你的嘴是吧！」秦雨浠手疾眼快，拿起包子直接塞住了慕浩東的嘴，「我把他塞住。」她笑嘻嘻地，「韋俊，你先吃飯，他看包子少成心想把你氣著了吃不下，這一籠子都給他。」
慕浩東拿下包子，米米眼笑開了。「是，你千萬別上我的當。我真是這麼想的。」他跟著一本正經起來。「韋俊，不說假的，你真的沒看上司馬依依？」韋俊低頭喝粥，吃包子，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不喜歡，不是我那杯茶。」
「這就行了。」慕浩東精神一振作，大張旗鼓地拍桌子，大嗓門招呼秦雨浠，「老婆快吃，馬上回公司。」秦雨浠加快了動作，邊吃邊問。「干嘛？」
慕浩東抬眼皮看她，「韋俊不喜歡，你也別難為他了，以後有合適的再說，司馬依依，還是把她介紹給謝江吧！我看謝江一腦門的熱乎，我們干脆就成人之美得了。」
秦雨浠拿眼尾悄悄瞄了瞄那低頭喝粥的人，嘴角輕輕抿起來，聲音從齒縫里搖曳著出來。「行，听你的，今晚我就約依依，你順便把謝江叫著，依依很可能不知道謝江喜歡她，所以，得做的自然。」
「妗姨。」韋俊粗聲向著廚房喊了一句，「幫我把辣椒醬拿過來。」慕浩東轉頭看他，瞳孔上的笑容一圈圈地漾開了。「秋高氣燥，你還沒找到地兒瀉火，勸你還是不要吃太熱氣的東西。」韋俊把臉慢慢轉過來了，半晌，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