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俊看著她的頭抵著那桌沿,伸手從她手里拿出電話,翻了翻,「竟然真的是我的電話號碼。」他再看了一眼那小人,失笑了一聲。「笨蛋,你不會打個電話問問我麼?」
依依頭沒抬,聲音郁悶地從桌子底下傳上來。「你不是說不讓我打麼?」
他的笑容在臉上擴的開了。「司馬依依一向整蠱別人,這回兒想不到被別人整了,同樣的辦法,你用過,你就不動動腦子麼?」
依依抬起了頭。她的臉頰紅紅的,眼楮濕漉漉的瞅著他,她的眼神里有抹怨懟,更有份委屈。「不一樣。方玲那是白痴,我是痴情。只有一個字的區別,可是,卻完全不一樣。你知道,我為什麼可以不打電話給你?因為,我真的相信你會約我。我為什麼可以一等你就等一個多小時?因為,我認為你肯定會來。可是——,」她深看了他一眼,眼珠微潤,嘴唇蠕動著,卻欲言又止,終于頹然放棄了要說的話,懊喪地把頭埋下去,「你走吧!」她賭氣地說。「不要打擾我,我想自己呆會兒。」
韋俊的笑容從唇邊收走了。他注視著她那一頭的黑發。正午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上面,那發絲閃亮的像絲綢,根根都鍍著金色的光邊。她那瘦削的肩膀,那單薄的手臂,那小小的頭伏在那兒幾乎是楚楚可憐的。他體內有股柔軟的熱流開始擴散,有種突發的沖動想去模模那頭。但是,到底,他的手心攥著,沒伸過去。
他瞥了一眼她桌邊的那杯茶。「餓了吧!」他溫聲問,幾乎從來沒有這麼溫柔過。「想吃什麼?這家的白切雞做的正宗,你不是喜歡吃麼?」
依依的肩膀蠕動了一會兒,沒抬頭,卻帶著鼻音地回他,「我還想吃脆皮燒鵝,」
他應了一聲。
「我還想吃膏蟹粉絲。」
「嗯。」他再應,聲音溫柔的不像是他的。「你想吃什麼都行。」
「我還想吃蒸鮑魚,」她說著,說著,把頭緩緩抬起來了。她用牙齒碾著嘴唇,眼楮開始閃亮,臉頰通紅,表情撒嬌,天真而貪婪,「我還想吃胡椒浸生蠔,焗鱸魚,椒鹽香螺,鹵鴨翅。」
韋俊招手叫來服務生,接過服務生遞過來的菜單,按照她說的點了單。「還想再吃什麼?」他問。
「你真的點這麼多?我哪里吃的了?」」浪費一次沒關系。」
她想想問:「有人踫過你的手機麼?」
他想都沒想地回答,「不可能,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才回酒店。」
「那怎麼是你的手機號碼給我發的這個短信?」
「算了,」韋俊說︰「現在的盜號軟件多的是。你先捉弄的別人,這回兒也算扯平了。」他招呼服務生換了壺熱茶。一邊倒茶,一邊又說︰「你一向捉弄別人,這回栽了個跟頭也算是得了教訓。」
依依不服氣地。「我什麼時候捉弄別人了?」
韋俊沒看她,倒好了茶,一邊喝一邊慢條斯理地說︰「你別告訴我,孫艷被鎖在雜物間不是你的手筆,張影沖出的那杯柚子茶變成咸的不是你動的手腳?」
依依從睫毛下心虛地溜著他,「你都知道?你怎麼知道的?」
「困難麼?」他說。
她想了想,笑意順著嘴角開始往外鼓動,終于在整張臉上盎然綻放。她笑的曲起了腰,眉目彎成了月牙,「我敢做就不怕他們知道。她們在背後說我壞話,說我倒追不要臉,我要是不懲罰她們,怎麼對得起我自己?我告訴你說。冤有頭,債有主,她們幸虧沒被整死,如果一不小心,她們死掉了,真的做了鬼,她們想算賬也得先找你頭上。」
韋俊抬眼看她,「為什麼找我頭上?」
「因為,我全是受你所累。」
韋俊端起了那杯茶,送到嘴邊不自在地喝了兩口。移開茶杯的時候,他再側頭,深思著去看她,「依依,你喜歡我什麼?」
依依眼光在他臉上搜尋著。「你好像問過我不止一次了。我記得我也回答過你。」她再研究著他臉上的表情。她的睫毛半掩著,眼里的光束像兩個蠟燭慢慢熄了火光。
她把頭埋到那茶杯里,聲音低了下去,「接下來,你是不是就該說那句︰依依,我不適合你,你肯定能找到比我更好的男人。或者,是那句,你不是我喜歡的那種女孩,我喜歡成熟的,大氣的,不喜歡你這種幼稚的。還有那句我們兩個之間的年齡相差太多,我們喜歡的東西不一樣,就是看電視,我們都不是一個頻道,所以,我們實在不適合。還有那句——。」
要命,他及時打斷了她的話,「我有說過這些話麼?」他注視著她。天知道,他什麼時候說過這些。
「你有說過,」她的頭半埋著。他看到她鼻梁上有層汗珠,睫毛快速地煽動著,牙齒把那唇角咬出了一道深而細的白痕。
他偷偷舒出了一口氣出來,轉開目光,看見服務生過來上菜,他直起了腰,岔開了話題。「趕快吃吧!估計肚子里都打鼓了吧!」
依依立即抬起了頭,來了精神,經他這麼一提醒,似乎真的饑腸轆轆了。她那還未來得及成形的郁悶馬上沒了蹤影。她執起筷子,目光渴切地盯著服務生把菜端上桌。那盤白切雞剛被放下,她已經伸筷子夾了一塊,慌不迭地放嘴巴里。立即,她整個腮幫子都鼓了起來。她大口大口地嚼著,吃的嬌態可掬,圓圓的嘴巴上閃爍著油花,唇線跟著她的咀嚼變換著形狀。
韋俊第一次和她隔桌對面坐著。如此近的距離,看她吃飯看的真切。她的吃相真的像個孩子,幾乎長這麼大,他從來沒有看見一個女孩這麼不顧儀態狼吞虎咽地吃東西。她嘴里的還沒有完全咽下去,她就迫不及待地塞進了另一口。一口熱湯,超出了她對溫度的承受範圍,卻已經來不及吐出來,不得已,在她嘴里囫圇了幾個回合,到底是被她狼狽地吞了下去。這麼一口下去,立即把她燙的眼淚汪汪,臉漲得紫紅。
韋俊哭笑不得地瞅著她,「能慢點吃麼?」
「不行。」她剛緩過勁來,又去夾塊排骨,嚼了兩口,還沒等完全咽下去,她又去夾了一筷頭粉絲。「我剛從秦朝穿越回來,餓了幾千年了。」
韋俊微微笑起來,放松了口氣,端著茶杯,靠到椅背上。看她的樣子,急的不行,真的像餓了幾千年了。他實在忍不住地提醒了她一句。「當心噎著。」他的話剛落。好像為了配合他這句話一樣,依依幾乎同時就僵住了動作,眼楮瞪圓了。
韋俊呆了呆,立即反應過來,手疾眼快將他手中的茶杯遞過去。她慌忙接過去,救命般地吞了一口茶下去,好說歹說把她喉嚨里塞的東西順了下去。
「司馬依依,」他啼笑皆非地,「有女孩像你這麼吃飯的麼?能不能注意點儀表?」他還想再說兩句,看見她被憋的眼淚汪汪的,一時心軟,接過她手里的杯子,抽張紙巾遞給她,「有人催你麼?干嘛吃的這麼急?」
依依接過紙巾去擦眼楮。擦完了,她的紙巾慢慢下移,蓋著嘴巴,臉色紅彤彤地的看著他,睫毛濕漉漉的,眼珠亮晶晶的,笑容都是水汪汪的懸在眼角的地方。「是沒有人催我,可是,我真的是第一次吃飯,被別人這麼看著,這真的和催我沒區別。」
韋俊立即大窘,熱了臉。是了,對方吃的津津有味,他一時沒注意,也看的津津有味。沒見過有人這麼吃飯的,可是,對方也一定沒見過有人自己不吃光看著別人吃飯的。
他狼狽地手腳一時不知道往哪里放了,掩飾地將茶杯送進嘴邊,趕緊喝了一口,慌不擇路差點把自己嗆到。端住那茶杯,他想起來對方剛剛就是用自己的茶杯喝的。他想起來的時候,下意識地去看她,想不到竟然與她的目光接觸了。她的紙巾在鼻子上揉著,整張臉只露著那雙眼楮,睫毛忽閃忽閃的,眼珠雪亮雪亮的沁著笑意瞅著他。
「看什麼?」他窘態更多。為了掩飾這個窘態,他故意端正臉色,「不是從大秦穿越回來的,餓了幾千年了麼?」她再看了他一會兒,拿開紙巾,埋下頭。「你間接連累我做了傻帽,下班罰你送我去趟百腦匯。」他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說︰「別等下班了,就吃完飯去吧!」
她沒抬頭,吃著碗里的東西,乖順地嗯了一聲。他偷偷看了她一眼,她的睫毛動混亂,臉頰緋紅的像朵桃花。他轉開目光,忍不住在心里不知所謂地罵了自己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