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如冰冷的湖水悉數倒灌進不大的空間,一時除了輕微的呼吸再無其他聲響。
女人張了張嘴,拍手點亮牆角一盞杏黃的魔法壁燈,孱弱的光芒驅散了小小一片的 黑,亦使得圈外的一切都罩上蒙昧不定的陰影。
她一半身子在光明處,一半身子在暗處,好似被生生地撕裂開來。清柔婉約的臉龐帶著一如昔年的純美淺笑,鼻息間吞吐的寒意卻幽冷堪比寡婦。
「原來,你也會變心,什麼痴愚愛恨,終究抵不過時間流逝和年輕美人的肉/體。」
驟起的譏嘲揉進了深重的怨恨和惡意,或許還有些幾不可察的絕望,正如一柄尖銳的匕首捅破所有虛妄的,自欺欺人的曼妙回憶。
對誰都是。
雷揚澤抬步向前,選了張軟椅坐下。這位置與其他沙發都保持著不近不遠的機動距離,竟跟瑞絲選的一模一樣。
「若你要將此定義為變心,」他交疊著雙手,黝黑如墨的瞳心在昏暗中微微放大,靜靜地凝視對方。「我不會辯駁。」
多年不見,面前的女子早已泯滅最後一絲他所熟悉的東西,就像她曾經無比惹人憐愛的縴瘦身軀竟在不知不覺間鼓蕩得如此豐腴糜媚,沾染了數不清的陌生氣息。
女人垂頭低笑兩聲。
「是啊,你怎麼會一直原地踏步呢。被留下的從始至終只有我。就連我們倆的相遇,我們倆的愛情都是被你外公設計好的,我僅是個自詡聰明的提線木偶……你其實一早發現了吧。」
雷揚澤輕揉假肢的掌心,沉默不語。
女人卻似已經再承受不住,踉蹌著扶住沙發背支撐身子。
「哈,你外公那麼強勢的人,怎能容忍期待的外孫只是個沒有靈氣的軀殼。我這正想要來監視靠近你的奸細最適合拿來裝點裝點,也不知道究竟變成了誰的替身……結果倒算不錯,親自參與創造一位神之子不說,還白賺了你那麼多年的深情。」
雷揚澤緩緩皺起眉,並未出聲阻止她繼續自暴自棄。
雖然她已經在侮辱他的愛情,但,確屬不可磨滅的事實。無論他有多不希望,可源于最初的虛假依舊將自己的真摯污染踐踏。
這是一段華夫羅蘭家遠古流傳的秘辛,擁有神之遺民稱號的族內每隔幾代定會出現一個天資絕倫的孩子,要麼像美德在人間的化身,純粹的白,要麼像邪惡的代言人,純粹的黑。睿智靈活之下的本質是機械,溫柔善良的微笑里只有冰冷。除了同樣需要進食需要呼吸,其實和被人為雕琢出來以供膜拜的塑像毫無差別。
韋多安•華夫羅蘭可以預測到這孩子的出生,卻絕不能接受任何瑕疵。
于是他在外孫四歲的時候,為他量身準備了一個特別的玩伴。
同樣四歲的她早熟,有野望,有目標,心甘情願被擺弄。
在小湖邊,騎著一頭雪白的角鹿,在一片金陽水綠的掩映中笑得像天邊的彩虹。
就這麼簡單的,她在韋多安的引導下,雷揚澤在她的引導下,那一刻從高遠的雲端墜落,變成活生生的人。
「天知道,我才不喜歡裝女神。」女人冰冷地吐出自傷傷人的話,「我四歲時就想爬上卡拉狄亞的床,做夢都渴望當王後。」
結果,卡拉狄亞和韋多安打著一樣的主意,或者,他倆早就商量過了。
畢竟,這個美麗的杰作若能由聖女的胞姐來完成肯定是比另選的人好的。
默認的游戲規則,默認的多方牽制和默認的彼此利用,不知道為了自己的目標毫不猶豫出賣外孫的韋多安,與年幼便精于算計考量的卡拉狄亞比起來,兩人誰更可怕。
女人慢慢直起身,滿面平靜恬淡,好似方才的猙獰及困獸般的嗚咽並不存在。
「現在,我有了新的渴望。」
「幫我,雷,最後一次。」
「我要當女王。」
雷揚澤看著她,眼中的神色漸漸冰冷。
「你不適合。」
女人輕哂,撩了撩耳邊的碎發,靠在他對面的軟椅上。
「那與你有什麼關系?早已月兌身而去的你根本不在乎這國家的存亡更替吧,不然何必坐視北方的叛亂?」
「在我手里不會比在卡拉狄亞手里更糟的。」她續道,融軟安寧的微笑氤氳在唇邊。「我受夠了他的統治和蔑視,為此即使要張開大腿讓所有會打仗能干架的男人上遍也無所謂。」
雷揚澤眯著眸子,良久方開口︰
「為什麼?」
女人臉上幾不可察地白了白,最終強自遏制著顫抖的指尖拿出一方精致的銀盒。
「是啊,為什麼,為什麼要幫我呢……你也不會無理由地替我披荊斬棘了。這個,你還記得?」
雷揚澤低頭瞧著她推過來的盒子,他知道里面藏了一朵即將零落破碎的花。
那一年他們在鄉下討生活,衣食雖無憂,卻也沒閑錢買件像樣的年終禮物。
于是他趁著夜色與海歐翻越千山,在黑穢天險里破山鑿岩才尋到這麼一枝含苞待放的石心花,迎著新年的朝陽若無其事地送了出去。
「我可是親眼看它從嬌艷到枯萎的,用這份永黑的沉痛來付雇佣金吧,你那新的愛得到它一定會很歡悅。」
女人笑著滴下淚來。
雷揚澤沉默收走盒子,站起身緩緩道︰
「確實,並且她大概也不像你一樣永遠放在盒子里。」而是整天拿出來炫耀。
他想了想那情景,不自覺唇角微彎。
女人克制住撲上去乞求他不要走的沖動,哀然地呢喃︰
「你為什麼會動心……你怎麼可能會動心?」
雷揚澤模到垂幔的手略略一頓,側首張了張嘴。
他記起在森林里巧遇喬娜伊迪絲的時候。
兩顆心好像忽然被什麼合在一起,跳動的節奏,沸騰的聲響,全都沖進了靈魂最深處,仿佛在出生之前,在遠古的荒蕪歲月里便是如此緊貼相適。
沒有任何預兆的,措手不及。
沒有任何理由的圓滿。
于是他回頭露出了見面以後的第一個淺淺笑痕。
「她是我走丟很久的另一半心髒。」
女人呆呆地目送他離開,片刻後阿雷恩•愛波狄奧模著白胡子進來,她迅速將情緒收斂得干干淨淨。
「如何,王後陛下?」
「他會幫忙的,但能幫到什麼程度很難說。」蒂安娜冷冷道,不知從哪里拿出一個像瓷又像玻璃的半透明面具罩在臉上,頓時皮肉一陣抖動將面具吸進去,轉瞬幻化出另一張絕然不同的清秀面孔來,合著身信女服,竟與本尊無一分相似。
「沒關系。」阿雷恩眼底精光微閃,暗贊一聲。哪怕雷揚澤也不定能看出破綻,不曉得她是從哪得到的寶物。「他要不回來便算了,可現在全遙都的貴族統領都嗅著他的風向行事,只要露點意思就算幫大忙了。」
雷揚澤•杰斯敏如今雖無一官半職,但多年前受了他恩惠的,曾被指教過的,受他領導的,仰慕其名的大大小小……可是股龐大的隱藏力量,更別說背後的杰斯敏和華夫羅蘭兩大家族。
且對他盡快掌握獨角教團亦有好處,那里頭盡是腦子整的孩子們,愛磕死理,除教皇和雷揚澤外六親不認。
「是麼……」蒂安娜走到窗邊,垂眼撫模著掌心一塊黑色的方形小金屬牌,然後輕輕地將之丟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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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絲被卡里德惡心得要死,堵著耳朵翻白眼。
對方仍在以「精力」與「旺盛」為話題中心,持之以恆地荼毒她。
這小子絕逼人格分裂吧,那晚明明挺正常甚至可說是迷人啊,為啥現在反而騷包自戀得讓人很想抽死丫的?若非其靈魂波動前後完全一致,她簡直想去告發此人是流氓偽裝領主來的。
沒見愛媚愛溫都快笑瘋了……給我記著,哼哼。
莉瓦伊早已習慣,隨著他滔滔不絕的話茬還十分給面子地接上幾句。
瑞絲便恨恨地扭頭和美少年環斯大眼瞪小眼。
她猜這孩子應該是想跟她道謝的,只不過可能心高氣傲慣了,不懂得開口。
「所以,你看,」卡里德橫著胳膊張開五指比劃,「十來歲的小男孩兒就是大拇指,精神奕奕但持久力不足;二十歲的是食指,高度,硬度,堅/挺度都處于最佳狀態,比如明年的我;至于三十歲嘛,那就是中指了,略微下垂,有持久力但不夠堅/挺……」
「你的意思是我快站不起來了?」低淳悅耳的嗓音如汩汩清泉瞬間滌蕩一室邪惡,盡管是接了句小yin/蕩的話。
雙胞胎捧月復滿臉鼻涕眼淚,莉瓦伊很應景很神奇地羞紅臉,瑞絲啐口晦氣,扭頭默契地與來人交換了個輕淺的吻祛邪。
卡里德低笑一聲,若無其事地撥撥頭發。「雷揚澤先生可是萬眾偶像,各方面……應該也是萬眾偶像吧,俗男哪能相比。」
啊呸!好像剛剛說了一堆壞話的人不是你,個小混蛋!
正在這時,樓下傳來隆隆巨響和難以忽視的嘈雜哭叫,玻璃破碎和桌椅返到四裂的聲音交織一片。
眾人俱是一愣,卡里德攜弟弟風一般卷進走廊,雙胞胎誒誒叫著面面相覷。
雷揚澤眉目一凝,將盒子塞進瑞絲手里,模了模她的面頰輕道︰「在這等我,盡量別讓人下去。」
瑞絲點頭,看著他和愛媚愛溫快步離開,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微妙的戰栗。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迷上了《一拳超人》,崩壞版都能津津有味地看一晚上==結果又拖到凌晨發文……
但是《一拳超人》真的好萌好猥瑣好無厘頭!徹底戳中了人家的G點昂!最開始看的時候會覺得很無聊很不知所謂,但是一邊這麼想著的灑家一邊默默地興奮地從頭看到尾……這變態的心理求破嗷~~~
最後大吼一聲禿頭老濕乃嫁給額吧,額會讓乃杏糊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