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綺湮住進桐華台後,發現這里的吃穿用度與別宮無異,唯獨少了皇恩。當真是只見新人笑,不問舊人哭。她突然很為溫錦年不值,這樣與眾不同的人也會有紅顏未老恩先斷的一天。何況那位明召皇後呢?
流蘇轉了一圈子,才在後院的那幾株墨梅樹前找到了羅綺湮。此時正見她立在數下發呆。幾天相處下來,她只覺得,羅綺湮有很大的問題。旁人與她說話,她也不理,喜歡獨處,能在一個地方呆一天,動也不動,也不管天氣是否嚴寒。按照她家主子的說法,這個人之所以不畏嚴寒,是因為心早已冰封。還希望自己與她好生相處,天知道這人有多難相處。她平日都不理她的,只是今日不同,她心情好,沖著她的背影,流蘇抱怨道「原來你在這里,叫人好找。」
她聞聲轉身,就看見流蘇皺著眉,立在身後。不解的問道「出什麼事了麼?」
「皇上要來桐華殿算不算大事?」流蘇反問。
她只覺一陣窒息,強作鎮定的問道「皇上日理萬機,怎麼會有空來這里?」
「連我家娘娘的壽辰都不知道,娘娘算是白疼你了!」
原來今日是溫錦年的壽辰!她確實不知,更加不知道皇上會來陪她一起過。
說是壽宴,也是極平常的家宴。只是因為皇上要來,多添了幾道他愛吃的菜。而這些菜都是溫錦年親手做的。桐華殿早早的就上了明燭,燭光照在溫錦年的臉上,有明顯的光暈,卻是平時不曾見過紅潤。
羅綺湮立在暗處,心情忐忑。她只希望時間可以禁止在這一刻。然而下一秒她就失望了。
「皇上駕到!」只此一聲,殿門就被推開了,季陌只攜了李小白一人前來。
溫錦年忙起身接駕,被季陌在半中央扶了起來,笑道「愛妃不必多禮,今ri你才是主角。」
「謝皇上。」溫錦年婉婉一笑。
「你們也起罷。「季陌牽著溫錦年的手朝餐桌走去,這話卻是說給,還跪著的宮女听的。
羅綺湮見流蘇起了,她也跟著起來,立在流蘇的身後。按理說主子吃飯宮女該在一旁伺候的,可李小白卻將他們叫了出去。只囑咐他們在門外候著。關上雕了花的殿門,羅綺湮重重的松了口氣,抬眸時,卻見李小白似笑非笑的望著自己,一時窘迫,將頭扭向了一邊。
「這位姑娘面生的很,叫什麼。」
流蘇見她沒有要回答的意思,怕得罪了李小白,忙道「公公不認得她,她本是尚衣局的,前幾天被我家娘娘要了過來,叫羅綺湮。」
「羅綺湮?」李小白試探的叫了聲,目光越過流蘇直直盯著她。
誰知人家根本不理會,只是微微點了個頭,目光望向了夜空。
「公公莫要見怪,她沒見過大場面,一時失了分寸。」流蘇辯解道。
李小白只是笑,也抬頭望起了夜空。只覺漆黑一片,並無可看之處。一時間大家都沉默了。
直到殿門被再一次打開,季陌從里面走了出來。只說了句「伺候沐浴。」便朝著浴池而去。
他沒有說要誰去伺候,李小白卻心領神會,指著羅綺湮道「你去。」
羅綺湮一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倒寧願自己听錯了。去與不去都不是她自己能選擇的。
那浴池在桐華台的後院,是天然的溫泉池,無論天氣多寒冷,這里始終冒著熱氣,因此被圍起來,建成了如今這座富麗的宮宇。先皇帝賜名承歡殿。
羅綺湮拿著換洗的干淨錦袍,小心翼翼的走在大殿的玉石板上,心里七上八下的。她的不安都源于她的害怕。而殿里的空曠無疑將她的這種情緒擴大到了難以想象的程度。每前進一步,對她來說都是折磨。
「朕該叫你賈午,七七,還是羅綺湮?」帷幔那頭傳來季陌淡淡詢問的語氣。
她駐足,停在了與他僅僅一簾之隔的地方。斂了表情道「皇上決定就好。」他從來沒給過她選擇的權利,現在如此,三個月前亦是如此。明明所有的誤會都已澄清,他還是不願放她離開,她努力的不去想,在賈府的密室里發生的一切。可是記憶還是一發不可收拾的朝她襲來,淹沒她的意志。嬤嬤的死,仿佛就在眼前,那種蝕骨的痛也在腦中。還有未央,那個為了她,不惜一再違抗聖命的女子,自那晚後就不曾見過,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每每念及此處,她就恨不得代她受罰。
「世上已無賈午,你是羅綺湮。」
她聞言,並不搭話,有時候,真正的失望是無言以對。
「你恨朕?」
「不敢。」
「口是心非可不是你的作風。」季陌霍的從池子里出來,光著身子,走到她面前,附身,抬起她的下巴,淡然道。
「皇上還是先更衣吧。」她避開他的目光,取了錦袍胡亂裹在他的身上,在這過程中,她的眼楮一直不知該往哪里看,額間也滲出了點點汗珠。
「又不是沒看過。」季陌見她如此害羞,皺了眉道。自己動手穿好了錦袍。
頭一次在他這里吃癟,心中郁悶,又不好發作。他與她,沒有了仇恨,也就沒有那一絲的聯系。她不該妄想,能改變什莫的。
季陌並沒有在桐華台留宿,沐浴完後就擺駕回了勤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