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獨行愛丁堡,她的告別與祭奠
此刻的崔玲玲,心如愛丁堡那碧藍的天空,澄明、滋潤、怡靜。
這樣的天空,她只在九寨溝看見過。
是的,她沒有和任何人打一聲招呼,便飛越大洋來到了蘇格蘭。到來之前,在沒有離開簡氏之前,她一直在做功課。從簡嘉銘生前閑聊的點點滴滴,到她在網絡搜集的重重疊疊,對這個有簡嘉銘足跡的異國城市,已熟知幾許。
簡嘉儀曾經很奇怪,為什麼這年紀的她,還要戴著耳機補習英語口語。這就是崔玲玲,有了計劃就一定付之行動,並努力做到最好。
簡嘉銘生前的同窗好友,有不少留在英國創業。張軍便是其中一個。通過他,崔玲玲順利地踏上了她的蘇格蘭愛丁堡之旅。
三年前的這個時候,張軍正準備回國去參加他們的婚禮,卻傳來簡嘉銘手術失敗的消息。他想不到那個叫崔玲玲的女人,竟然會留在簡家替簡嘉銘重振企業,在功成名就之時,她卻激流勇退,拱手交出一切,然後帶上她所有積蓄,來到愛丁堡。
這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女人呢?張軍充滿好奇。他要做的,只是負責弄好兩封信,一封是推薦信,一封是申請信。簽證下來時,他要幫她找房子,先租下來。崔玲玲堅持住在國際青年旅舍。他要去接機,她卻說不用了。還是他執意要去的,她不怕迷路,他還怕她出什麼意外呢。畢竟孤身一女人,僅語言一關,她就過不了。雖說她不能說是好友的遺孀,但意義上也差不多。
見到崔玲玲,推翻了他的種種想象。身著白色運動休閑套裝,白色球鞋,漆黑的短發修剪得很有層次感,眼楮有天生顧盼生輝的感覺,目光卻平和堅定,和華人女星劉嘉玲極為神似。她步履從容地推著行李車走出來,看到舉著大大的「崔玲玲」牌子的他,並不意外地對他微笑,好像料到他肯定會來的一樣。
這是一個做什麼都滴水不漏的女人。張軍得出這樣一個印象。在車上,他滔滔不絕地講解路上的建築及街道,她只是禮貌地微笑,點頭。他不問她問題,她就不說話。顯然,她並不想麻煩他。或許,是她不想他來麻煩她。
——她哪是來愛丁堡大學旁听英國文學的呢?分明是來感受簡嘉銘的氣息的。
愛丁堡的國際青年旅舍很有名,以整潔、舒適、實惠服務于來自世界各地的游客。放好行李,張軍帶崔玲玲在附近的小餐廳用餐。飯後,崔玲玲趁他不注意時付了錢,還對他說,接下來的日子,她想一個人到處走走,有需要的時候,一定會找他的。張軍盡管不放心,還是點點頭。因為他看到了她比劃著和服務員交流,生硬的口語似乎還像那麼一回事。
「好好睡一覺,調整好時差,不要辜負好太陽,要知道,連續兩星期的陰雨,在你到來之日突然就晴了,你看這天空。」站在餐廳門口,張軍指著頭頂上的藍天說。
于是,崔玲玲完整地看到了愛丁堡那碧藍的天空。曾以為,當她踏足這塊仍舊頑強地保持著中世紀模樣的土地,她會情思洶涌。而實際是,心如藍天般澄明、滋潤、怡靜。
我是來告別的,嘉銘。崔玲玲在心里悄悄地說。這是最後一次與你相約,所以我會待得久一點。然後,不管我在世界哪一個角落生存,都再也不會記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