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說，你小時候就經常來吃。我怎麼沒來過？難道那老不死的院長，偷偷帶你來吃的？」周彩兒情緒一轉，這樣問道。
「什麼老不死的，他畢竟是我們院長，是長輩，你……」
「他不配。呸！他是你再生父親，可不是我的。看，他帶著你吃著火鍋唱著歌，你就成個人模狗樣的經濟碩士了。」
「你就別諷這樣刺那樣的了。其實，是我父母帶我來的。」
听尹啟華這樣說，周彩兒怔了一下，不禁 看著他此刻浮現溫情的臉。
「他們還在的時候，家里窮，可母親總想念家鄉的味道，她是重慶人。父親隔一段時間就帶我們來這，我們一家就像過節似的。我清楚地記得，那時吃一頓，也就十幾塊錢。可父親和母親得干多少活呀。我就想好好讀書，長大了掙錢，讓他們天天吃火鍋。我那時的理想，就這麼簡單。」
周彩兒靜靜地听著，回憶起他進福利院的那一天。好像，是個晴天吧。是的，是秋天的一天，秋陽暖暖地曬著每個角落。她流著鼻涕，倚在門廊那，看著一群人鄭重其事地走進來，一個著白色的確涼短袖襯衣的小男孩，干干淨淨的小男孩被領進來。听說，是英雄之後。此後，這小男孩便成為福利院眾孩子的楷模，受盡寵愛。
「可是，他們沒等到我長大，就早早離開了我。多少年來，我忘記了原來蝸居的家在哪里，而這里的火鍋味，我一直記得。八年前，我靠著模糊的記憶，找到了這里。難得的是，這里竟然和我小時候一樣。于是，我便經常來了。可惜，怡飛不願意陪我來，嫌這環境差，還限制我來，說這里消費這麼便宜，用的油肯定不干淨。我呢，嘴里答應著不來，偶爾還是照樣來的，」尹啟華用筷子夾了幾根鴨腸放到沸騰的紅湯里，對周彩兒說，「重慶火鍋最有名的就是吃這個。小時候，母親教我怎麼吃燙鴨腸，看，像我這樣，七上，八下。就可以了。」
尹啟華將燙好的鴨腸放到周彩兒的碗里︰「來，你嘗嘗，是不是很脆，很香？」
一直沉默的周彩兒，難听的話再也說不出口來，抵觸情緒就在紅湯里升騰起來的水汽中消散。碗里是尹啟華替她放好蔥花的油碟，尹啟華繼續給她夾湯里的毛肚和鱔魚段。周彩兒有點恍惚，竟也听話地吃起來。
果然麻辣鮮香，味道比記憶中吃過的重慶火鍋都要濃郁一些。沒一會，周彩兒就受不住這麻辣勁，額頭上冒出細小的汗珠。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吃了，咽喉直要冒火了。要是在平時，她隨便吃幾口便放下筷子了，可這回竟然他夾什麼，她吃什麼，記不清吃了多少了。邊吃邊回憶著他和她的小時候。然後眼中有淚。
尹啟華還在給她燙哈兒魚，見周彩兒放下筷子，才將煮好的東西夾進自己的碗里，專心地吃起來，吃一口贊嘆一聲，那樣子好像吃到山珍海味般滿足而幸福。對周彩兒的情緒變化視而不見。周彩兒還害怕他問呢，這樣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