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哎呀，飽了，不行了，撐不下了！」尹啟華坐直身子，吸著鼻子，打著嗝說，「老板，埋單！」
「想不到，你這正人君子的官僚仔兒，還有這副樣子啊？」周彩兒皺著眉頭說。
「哎呀，哥吃的不是火鍋，是回憶。你懂的，是吧。我只是鼻子出點水，身上流點汗。你呢，是眼楮出水流汗。別以為我看不見。」尹啟華擦擦鼻子和嘴，盯著她說。
周彩兒張口要辯駁，尹啟華又大聲招呼老板來結帳，打斷了她。
老板應聲來結帳，還囑咐他以後多帶女朋友來，說不定過幾天，這店就拆了啊。
周彩兒想說她才不是他的女朋友呢！尹啟華卻一口應承著。
站起來要走的時候，尹啟華環顧一下四周，像是對她又像自言自語地說︰「就是這，就是咱們坐的這一桌。就是這里，我，父親，母親，三個人，在這，你夾給我，我夾給你，其樂融融，心滿意足。還來，咱們還來！走嘍！」
月兌落了油漆的木板樓梯窄而陡，下比上難多了。特別穿著那麼高的鞋子。尹啟華走在她前邊，轉過身來挽著她的手。她不領情地掙月兌。
尹啟華說︰「小心，怕你摔著呢，看你這雙鞋子，非得整這麼高麼？以前，我父親總是站在三個台階之間，前面拉著我，後面挽著我母親，雖然她穿的是平跟鞋，可他還是不停地對母親說，小心，小心，別摔著啊。」
不知為什麼，周彩兒的心，一下子變得很柔軟。這幾十級的木樓梯，走得又有點恍惚了。
這恍惚也就幾十級木樓梯那麼短暫。
上了尹啟華的車，周彩兒才發現自己坐的是副駕駛座的位置。
尹啟華也發現了，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問︰「不坐後座啦？這麼看來，是不是代表你不那麼討厭我了？」
周彩兒沒好氣地說︰「怎麼也看不明白，你這外表和你這張嘴是個不和諧的東西啊！不過，你就不是個東西，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是，在別人面前我可言之錚錚我是個體面的人，可在你面前我反正不是個好人了，我就沒必要端著了。」
「懶得和你說，」周彩兒拿出化妝盒補妝，「剛才你說我眼楮流汗，你哪只眼楮看見啦？」
尹啟華看著她在眼楮和臉上用粉撲抹抹按按，邊啟動車說︰「說你眼楮有水就是有水。怎麼，想起什麼了？剛才看你，吃得一點也不專心，肯定是在想東西。」
周彩兒放好化妝盒，沉默好一會，才幽幽地說︰「其實，我挺羨慕你的。你能夠想起父母的樣子，與父母共度的日子。而我，他們長什麼樣我一點印象也沒有，他們給過我什麼愛護，具體的細節我一點也想不起了。我只知道，很窮很窮，他們是外省來打工的，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是怎麼進的福利院，從來沒有人告訴我。我問過副院長，她也說不太清楚。我想，不可能不清楚的，是她不願意說。我還想，肯定不是什麼好事，要不然，老不死院長不會這樣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