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陽光暖暖的,透過樹木的枝椏斑駁地灑在地面上。余夢潔在醫院的花園里散步。她穿著寬大的病號服,臉上依舊纏滿繃帶,遠看如同一個行走的木乃伊。不過她走路的姿態很放松,周身已經沒有了最初那些天濃濃的灰暗氛圍,走到干涸的人工湖邊,她抬起頭看向並不刺眼的太陽。
「余夢潔。」湖邊坐著一個同樣滿臉繃帶的男人。
她緩慢地將視線轉移到那人身上,眼楮眯成彎彎的小月牙兒︰「葉遂?真巧,又踫見你了。」
余夢潔走近葉遂,在他身邊坐下︰「你也是出來曬太陽的嗎?」
葉遂一貫沒心沒肺不正經的聲音此刻卻相當悲涼︰「其實……我跟女朋友見了最後一面,她也是剛剛才離開的。」
余夢潔同情地問︰「你沒事吧?」
「我能怎麼樣呢,」葉遂影帝模式全開,聲音中仿佛都帶著淚,「自己變成了這個樣子,總不能拖累人姑娘家。」
「可是她也太無情了,就不能等你傷好了再跟你說這種事嗎?」
男人真摯地看著余夢潔的眼楮︰「所以啊,你男朋友還一直來看你找你,你應該珍惜那麼好的男生才是。」
余夢潔低下頭,不自在地望著湖中淤泥,低低地說︰「你不是也說了嗎,怎麼能拖累人家呢。我問過醫生了,即使做了植皮,臉上還是會留下很明顯的疤痕,到時候就算他還要我,他家里人也肯定不會願意接受我的,繼續跟他在一起只會讓我們都更加痛苦。」
「嗚嗚嗚,」葉遂的抽噎變成了哭泣,頭一歪靠上余夢潔的肩,「為什麼我們這麼可憐……」
余夢潔有些不適應跟男性這麼親近,但見他傷心難過的樣子,實在無法狠心將他推開,只好僵硬地由他靠著。听到他說出來的話,自己也難過,眼眶倏地就濕了,偷偷把臉扭向另一邊去擦眼淚。
葉遂吃夠了豆腐坐直身體,裝模作樣抹了抹干干的眼楮,提高嗓音說︰「其實吧,我是自己出了車禍,這也就自認倒霉了,你那算什麼事兒啊,故意傷害!那是犯罪呀,結果這麼久了,連個有嫌疑的人都沒找出來,你難道就不想把害你的人抓住?」
「當然想,可是沒有證據,根本查不到任何人。」余夢潔雙眼紅紅的,說話都帶上了鼻音。
葉遂湊近她,眼中有古怪的光,余夢潔沒來得及分辨。他說︰「你確定真的完全記不起那個人是什麼樣子?」
記憶似乎瞬時回到了幾個月前,她緊張的心跳,黑色的校園,寂靜的夜光,灼燙的液體。一只手伸過來,按在她的肩上。她驚慌地轉身,月華籠罩下下嬌女敕的面龐最後一次綻放光芒。
余夢潔突然閉上眼楮,身體上每一根細小的汗毛都在顫抖,她啞著嗓子重復念叨︰「不知道……不知道……」
之前只要涉及到這方面的話題她就是這樣的反應,父母曾考慮過讓她去看看心理醫生,可是余夢潔拒絕離開醫院,更抗拒見陌生人,這個想法只好作罷。葉遂看她痛苦的樣子也于心不忍,狠了狠心腸,在她閉著眼發顫的時候站起身,走到她身後,輕輕將手放上她的右邊肩膀。
余夢潔猛然睜大眼,跳起來轉過身,雙手使出驚人的力氣推了葉遂一把,居然將他推得狠狠摔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