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六,北上借道鼎西的祁單傳來消息,全軍已在鷹頭山整待,兩日後南下渡過長澤湖,奇襲閔孜北境。最新更新:風雲小說網
俞頌連夜點兵四萬,十月十七一早,率軍揮師西進。
天際的黑沉方剛拉開一隙白光,耀陽侯府中迸出一聲淒厲的哭喊,隨即一片人音嘈雜人仰馬翻。
十幾個侍婢圍做一團,費勁的扯住不斷往前撲倒的歷鳶,一迭聲慌亂地安撫勸慰。
歷鳶臉上化好的精致妝容早已哭花,衣袖因自己不斷地掙扎和侍婢的拉扯早已凌亂破碎得不成樣子,卻早已顧及不上,向著三丈開外緊閉的院門哭得聲嘶力竭︰「老夫人……老夫人!求您勸勸耀陽侯,閔孜耀陽從未互涉利損,西征閔孜實非明智之舉……我王兄……王兄生性悍勇強倔,此一戰勢必兩敗俱傷,不值得啊老夫人!倘若、倘若……老夫人能勸下耀陽侯,小鳶明日便傳……傳信王兄送來厚禮嫁妝嫁入侯府,為妻為妾听憑老夫人吩咐……老夫人……」尾音至後已是碎不成句,讓人听得倒是當真揪心。
緊閉的院門兩重,主屋之內雖是隔著兩扇大門,仍能清清楚楚地听見那撕心裂肺的哭聲,伺候的小婢嚇得手足無措,不停透著窗格向外望,看了半晌,忍不住回過頭道︰「老夫人,這……」
容夫人冷著臉,風華不減當年的面容上參不透是何情緒,聞言只抬了一下眼,道︰「沒事,由她鬧。」
雖是心中對西征閔孜有萬千反對,但容夫人嫁入俞家幾十年,深知軍心萬不可搖的道理。歷鳶美貌識禮、出身也好,實在是個當家主母的理想之選,盡管私下縱然勸過數次,一旦兒子打定主意,便是替耀陽全州上下做了決定,自己做母親的,斷沒有再去阻撓、無端端擾了軍心的道理,只有侯府之中里外一心,陣前的軍將才能安心上陣。
屋外哭聲愈加嘶啞,容夫人嘆了一口氣,示意侍婢關上窗格,起身進了內室。
與歷鳶和那拉住她的十余侍婢隔著一條游廊,尉遲舒與白奉並肩而立,掩在一叢繁茂矮樹之後,各自微蹙著眉遠望。
半晌,白奉側過身來,嘆道︰「這鳶公主為了閔孜王族可置自己于不顧,倒是重情重義。」
尉遲舒本來也被歷鳶哭得有些不忍,被白奉這麼正兒八經地一嘆,反倒笑了一聲,道︰「白少爺如此憐香惜玉,不若干脆將鳶公主娶進門,也算圓了我耀陽與閔孜的聯姻之事。」
「你可別害我!」白奉白了他一眼,道︰「有這功夫打趣我,你不如好好想想一路上要如何跟這鳶公主相處。」
尉遲舒挑眉不語,精明的狐狸眼眯成兩道彎線,看著南院始終緊閉的院門,道︰「秋宮主這一去鼎西,主子心神全都給他牽走了,本來還多少有些工夫跟鳶公主和老夫人虛與委蛇,現在可是緊趕著發兵閔孜,恨不得立刻了了戰事把人接回來。秋宮主這一著,旁人看來的確驚險,但其膽其謀,不得不服。」
要在往常,白奉定是會點頭附和,但此時得了俞頌密令,加上發兵前夜蒼漾不聲不響地悄然離府,他對于秋紛走的這一步棋究竟是吉是凶實在無法定論,聞言更是擰了擰眉,默不作聲。
尉遲舒抬起眼角瞄了他一眼,一對狐狸眼轉了半圈,也未再多話,伸手拍拍白奉手臂,道︰「時辰差不多了,我去請鳶公主上路。」
歷鳶哭喊得已是有些力竭,原本一雙水靈靈的眼楮腫得通紅,正由幾個侍婢半摻半扶地勉強拉出了容夫人的院子,迎面卻見了尉遲舒,不待對方問上句安,忽得便激動了起來,喝道︰「你……你來得正好!俞頌呢?俞頌在哪里!」
她悲憤之中也顧不得其他,在耀陽侯府之中便對俞頌直呼其名,尉遲舒倒也置若罔聞,不慌不忙地行了個禮,道︰「侯爺早便出發了,鳶公主請隨我一並上路,也好早日歸國。」
「哈哈,哈哈!」歷鳶怒極反笑,襯著哭得沙啞的嗓音听著竟有些淒苦,道︰「早日歸國?說得實在好听!我歷鳶身在耀陽月復地,卻要眼睜睜地看著你數萬大軍踏入我閔孜國土!我堂堂閔孜公主,放價卑躬屈膝,願以聯姻換閔孜太平,在他耀陽侯眼里卻還抵不過什麼神玉三郡來的一個男人!可嘆我閔孜百年基業便要被這般踐踏,閔孜萬千百姓就此陷入水火,你要我有何臉面歸國!」
尉遲舒微微皺了一下眉,上前一步,道︰「公主是明理之人,當知此事先後相看耀陽立場無錯,鳶公主還是保重些,莫要哭壞了身子。」
歷鳶心境已至憤極,哪里還听得進他勸,雙手一掙就要撲上前,好在幾個侍婢眼明手快趕緊拉了住,只見歷鳶將頭一仰,向著西向之處大聲喝道︰「俞頌!你背信棄諾小人之舉!置兩邦安穩于不顧,你良心何安!我閔孜王族豈肯由你凌辱,定當十倍百倍奉還!」這話著實太不中听,尉遲舒不動聲色,向後首的白奉使了個眼色。
歷鳶激憤之下哪里有半分察覺,只繼續喝道︰「待得王兄整軍肅營,定讓你尸……」話到一半,只見白奉人影一晃,欺身在她頸後一拂,歷鳶立時身子一軟,整個人便向後癱倒了去,半道里白奉橫然伸出一只手凌空將她身子扶了住,嘆道︰「女孩子家的,嘴皮子竟如此厲害,這去閔孜的路上咱們可有的折騰。」
尉遲舒一邊勾手示意周圍侍婢摻住昏倒的歷鳶,一邊向白奉道︰「只好再想辦法,眼下先趕路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