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第幾次睜開眼,昏昏欲睡的少女眸中的色彩才會那般的寂寞,寬敞的房間天花板上的豪華水晶燈散發著柔黃的色彩,她靜靜的轉動著黑色的眸子,冷冷的看著房中的一切,半響,少女輕輕的坐起來,揉著沉悶的額頭。
這是哪里?我為什麼會在這里?
她呆呆的想,她記得,墨萊家族被滅的那一晚,在那硝煙滾滾的城堡中,迦頻遞給她一個盒子,她是那樣小心翼翼的捧著,生怕不小心將它摔壞。然而,就在那一刻,微笑的少年也隨著最後一抹煙塵消散了。
然後,她听見身後有誰在叫她的名字,很美妙的感覺,就如大地在唱歌。
「迦頻,迦頻!」
少女終是回想了起來,急促的呼喚著,聲色中帶著莫名的恐懼,陣陣回響在空蕩蕩的房間,這的確是一間空蕩蕩的屋子,除了一口水晶棺便是那令人沉沉欲睡的水晶燈光芒。
回聲靜靜的回蕩在房間中,竟生生反轉迂回進她的耳中。
忽然間,少女戰栗了,無助的扶在水晶棺上,緊緊的,黑色眸子卻直直盯著那緊閉了一層又一層的黑色帳幔。
這個地方不是墨萊家族,她不認得。
「得得!」像是四周突然響起的腳步聲,急促著,越來越大聲,越來越近。
少女的視線終是從那層層帳幔上移開,死死的盯著那緊閉的木門,心中急得像是要跳出來,「迦頻,是迦頻麼?」
她這麼想著,卻不敢摞動自己的腳步,就這樣怔怔的看著大門的方向,期待著、奢望著。
「啪!」一聲巨響,屋外的人似乎很激動,木質的大門 當當響了幾個來回。
「迦頻,是迦頻麼?」
少女低低的重復著,就在木門被豁然推開的剎那,她瞬間閉上了眸子,白淨的臉上只看得見眼角那深深的紋路,她是真的害怕著,害怕期待著的夢想會在這一刻破滅。
「萱萱,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一身黑色禮服的男子怔怔的站在門外,似乎是太過于激動與興奮,他竟忘了上前去擁抱這個自己盼了無數年的少女。他呆呆的站在原地,本該是昏暗沉寂的燈光,卻在映入那幽藍色的眸子時,竟比那天空還要明亮與耀眼。
三百年了,他陪了她三百年,她終是醒了過來,真好,真好!
緊繃了三百年的弦終是松開了,似乎是覺得自己在這里站了好久,他終是大步流星走過去,將她緊緊抱在懷中,無論以後發生什麼事,他們再也不要分開了。
「你是誰,放開我,放開我!」睜眼的剎那,司徒萱拼命的掙扎著,這個帶著金邊眼鏡的人不是迦頻,不是那個純真的孩子迦頻。
「萱萱,我是夜摩啊,夜摩!」他有些震驚。
司徒萱再次看了一眼這個陌生的男子,低低重復,「夜摩!」
「對,夜摩。」心中激動著,盼望著,他看見她的眸中似乎有了些眉目。
然而,司徒萱安靜的眼神卻在瞬間變得矜持,「夜摩是誰?」這個名字,她沒有听過呀,即使是在迦頻口中。
「萱萱,你記不得了麼,你真的記不得了麼?」他忽然慌張起來,找了這麼久,陪了這麼久,就在他以為他們會過上幸福日子的時候,她卻不記得他了。
看著夜摩似乎有些急亂的神情,司徒萱悄悄的退了幾步,「我不認識你,你放我出去,我要去找迦頻。」
「迦頻。」
他的音色開始顫抖,眼神微微的暗下去,心中雖是激動著。
夜摩記得那個夜晚,他有了萱萱的下落,當他趕到墨萊家族的時候,卻發現那個地方成了一片硝煙滾滾的戰場,然而就在他心慌意亂的找到司徒萱時,她手中卻抱著一個已經死去的男子。
莫非那個讓她哭泣的血族便是迦頻麼?夜摩心中已有了答案,自己心愛的女子為了別的男人而哭泣,這讓他感到憤怒。但看著情緒不穩定的司徒萱,夜摩下意識的極力克制著自己心中的憤怒,他不想她一醒過來便對自己產生疏離感,他刻意的認為或許他們分別的這麼多年來,她的記憶有些混亂,若是再過些日子,她一定會想起來的。
「迦頻在哪里?」想起那個陪了她五百年的迦頻,對夜摩的懼意竟是減免了許多,司徒萱沖上前來,緊緊拽著他的衣袖,疾呼︰「告訴我,迦頻他,在哪里?」
夜摩開始變得暴躁起來,他再也無法強迫自己安靜下來,反手抓住司徒萱的手腕,正色道︰「萱萱,沒有迦頻,這個地方只有我和你。」
頭腦中忽的嗡嗡作響,司徒萱身體一軟差些跪在地面,怎麼會只有他們,那個逗她笑,陪她玩,任她欺負的迦頻去哪里了?
「萱萱。」夜摩將她從地面抱起來,「他死了,在你沉睡的時候他便死了,他再也不會出現了,這個地方只有我們,我會陪著你,永遠陪著你的。」他的音色仍不住的發抖。
「不!」司徒萱狠狠的瞪著他,在她心中迦頻是那麼厲害的血族,甚至強過墨萊家族的族長蒙巴頓。
她記得蒙巴頓帶她來到墨萊家族的那一刻蒙巴頓對迦頻誠服與敬畏的眼神,她知道蒙巴頓是害怕迦頻的,血族素來以力量決定身份,身為族長竟對迦頻畏懼到那種地步,她無法想象迦頻在整個墨萊家族的地位。而後的五百年,她也確切的感受到了迦頻的強大,但她心中留存著的依然是那個對她笑著,天真孩子氣的迦頻。
她回過神來,冷冷的瞪著夜摩,憤怒道︰「你騙我,我要去找他,找迦頻,你放開我。」司徒萱開始掙扎著。
「萱萱!」低喝一聲,夜摩手下一緊,將她重新拉回自己的懷中,緊緊的禁錮在自己的胸膛上,然而,激動中的司徒萱卻容不得他這般對她,心中一狠,尖尖的利牙便深深刺進了夜摩的手腕。
「咕嚕!」似乎是液體在喉頭滾動的聲音,一股獨特散發著淡淡幽香的味道在司徒萱舌尖悄悄擴散開,這麼誘人的味道,她還是第一次觸到,「咕嚕!」似乎是幾百年的沉睡讓她覺得**,她貪婪的享受著這一餐美味。
夜摩怔了怔,低頭凝視著她,語氣頓時柔和起來,「餓了麼?」安靜下來的眸中氳著微微的笑意,「喝吧,只有我才可以滿足你。」
心中,有什麼狠狠一敲,司徒萱偷偷的抬起眸子盯著他看,就在那自以為可以融化她心的微笑下司徒萱卻驚恐的松開了他的手,趔趄的後退著,「你是誰,到底是誰?」直到身後觸到一面牆,司徒萱才驚覺的停下來,抱著頭緊緊的靠在牆上。
舒展的眉宇微微一蹙,夜摩有些心疼起來,信步朝著她走去,蒼白的指尖悄悄滑過她唇角,「嘴角都沒擦喲!」滑過的指尖上抹上淡淡的血跡,卻令司徒萱渾身一抖,眼角的余光落在了大敞的木門外。
忽而,她腳下一跋,仿似看透了她的心意,夜摩緊緊抓住她手腕。
「放開我!」她一字字道。
「不要走!」夜摩祈求。
他希望她留下來,只要留下來就好,哪怕她不記得他,但是他堅信那只是一時的。
然而,低低祈求的嗓音換來的卻是司徒萱冷漠疏離的眸子,「放開我。」平淡的眼眸帶不出一絲情緒,似乎平淡得什麼都容不下般,明明是那般璀璨的眸子,卻令他絕望得快要窒息。
手,輕輕的松開,「我會等你。」只因他不想看見她的疏離。
然而,司徒萱卻連一秒都不肯停下來,匆匆往屋外跑去,撞倒了剛到門邊的婦人,她腳下一滑,盤中殷紅的液體灑了一地。
那時天色,正值拂曉。
「主人,主人,她——」穿著圍裙的婦人驚恐的指著樓梯。
「她會回來的。」他的音色重新平靜下來。
「不是主人,外面,天空——」婦人依舊低低的念叨。
「她會保護自己的。」因為,她有想要尋找的人。
夜摩轉身,腳步聲沉沉的響徹在空蕩蕩的廊上,盡管她已經離開了,盡管她認不得他,但他知道她會回來的,一定會的。
這里有她要找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