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碾在彎曲的山道上,顛簸著,司徒萱靜靜的躺在紅木棺材中,她黑色的眸中閃爍著平靜淡漠的光芒,像是要透過那厚厚的棺木看到外面的世界。
周圍似乎有些詭異,沒有嘈雜的人聲,沒有喧鬧的街道,司徒萱可以很清晰的听到外面的馬蹄聲,和刮過的風聲,呼嘯著,吹著周遭的樹葉與林子發出猛烈的嘩嘩聲。
「我為什麼在這里,又要去哪里?」
司徒萱一遍遍的想,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記得在離開那片廢墟,她一直走,拖著血痕刀,直到天亮她才停下來,司徒萱不想讓人類看到她這樣子……想到這里,司徒萱的頭有些疼,但她仍忍不住的想,她記得血痕刀被她封印在了右手腕上。
黑漆漆狹小的空間里,司徒萱試圖模上右手腕,一條細細的鏈子上幾厘米長的飾品靜靜的掛在那里,儼然是血痕刀的樣子。
司徒萱微微動了動手,長時間的保持一個姿勢,似乎有些疲憊。
「頭兒,我好像听到了什麼?」一個男人的聲音,帶著些焦慮。
「是錯覺吧,快些走!」另一個男人的聲音,干練沉穩,但仍然可以听出他話里帶著份怯意。
說話聲消失了,司徒萱有些吃驚,原來四周並不是她一個人,還有人類的存在,可是她卻嗅不到人類的氣息。
司徒萱不知道他們要帶她去哪里,她的身子又微微動了動,找了個比較舒適的姿勢,手上的鏈子卻在踫觸到棺木時發出細微的響聲,她飛快的捏住了右手上的血痕。
可是,依然遲了。
「頭兒,真的,真的有聲音……」男人的聲音有些發抖,似乎是腳下踢到了什麼東西,男人踉蹌幾步,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呼,「頭兒,這棺材里有什麼東西在動,就是這副棺材,名貴的紅木。」男人的聲色抖得厲害,他站在離這副紅木棺材兩米開外的地方,直勾勾的眸中閃爍著恐駭的光。
司徒萱縮了縮身子,將手中的血痕握得更緊,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這輕微的動作驚擾到了外面的人。
「黑子,是不是趕路太累了產生了幻覺,要不,我們就送到這里吧,順著這條路下去,不出一里就會到了荒原。」帶頭的男人年齡稍長,他忘了前面那片荒原,輕輕拍了拍拉車往前走的馬兒,「去吧,快帶著這些棺材離開。」
男人的話剛說完,拉車的幾匹馬兒嘶叫一聲,朝著前方的荒原飛奔,馬蹄聲響在這片林子中,生生帶著股幽冷的味道。
「頭兒,頭兒!」男子抖著聲音叫了兩聲,「在到達那里前,這些馬真的不會停下來麼?」
帶頭的男人低低嘆了口氣,他看著身前眸色難看的黑子,男子今年二十一歲,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行程,心里免不了有些膽怯。
「走吧!」半響,直到那輛長長的馬車消失在視線,男人才有些不舍的收回目光,兩年了,鎮里的人死了又死,也不知剩下來的人會挨到什麼時候!
黑子見頭兒不動,拉了拉他的外套︰「我們快點回去吧!」
男人點點頭,同行的其余三個人立馬跟著男人朝著回來的路走。
他們都穿著黑色的外套,像個罩子將自己身體圍得嚴嚴實實。
幾匹馬如瘋了般狂奔在荒原中,司徒萱的身體跟著棺材的搖晃不停的歪來歪去,她不知道這幾匹馬會將她帶到什麼地方,四周只剩下愈發狂厲的風聲,似乎還可以隱隱听見頗遠處的狼嚎。
這是什麼地方?
司徒萱問自己,她動著身體,扶著棺壁,穩住身形伸手推開了棺蓋,這是一個沒有人跡的荒原,四周到處都是沙漠,沒有一滴水,也沒有見到一個村落或者是小鎮。
從棺材中正直身子,司徒萱才發現與自己隨行的還有好些棺材,她數了數,除了自己躺著的外,還有十一副,也就是說至少還有十一個被釘入棺材的人。
司徒萱再次回想了起來,那時的她走了很遠的路,直到疲憊了,困倦了,她終是找了個地方休息了下來,那是一個狹長的盒子,長長的,就是一副棺材的模樣。
她有些明白了,原來她當初睡下去的時候,就是躺在了這副棺材中,可是,司徒萱分明記得,那個地方有細長的河流,還有大片森林,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被剛剛那些人運到了這里。
只是,更加令司徒萱不明白的,就是那些人丟下他們離開,要讓這幾匹馬兒帶他們到哪里去,細看時,司徒萱發現了這幾匹馬身下似乎捆著什麼東西。
她細細斟酌起來,卻有人聲響起,「救……救我……」
馬蹄聲異常的嘈雜,天生靈敏的听覺不難讓司徒萱發現了車尾的那副棺材里的人聲,極細極弱。
為了讓後面的拖車停下來,司徒萱飛快的割斷了繩子,霎時,幾匹馬發瘋般的朝著前面狂奔,拖車在被拖了一小段路後終是緩緩的停了下來。
「唔……」棺材被一股慣性摔了出去,翻了兩個圈倒在了不遠處的石頭後。
司徒萱縱身躍出棺材,朝著那副棺材逼近,她的手掌靜靜附上陳舊的棺蓋,這才發現棺材周圍釘了幾排釘子,細細密密,將棺材釘得嚴嚴實實,她的手輕輕一推,棺蓋從中間斷裂,碎成了兩半。
躺在里面的是個小男孩,大約十一二歲,他的褐色短發被汗水擰成了條,濕噠噠的搭在側臉上,孩子的皮膚和唇瓣因缺氧而呈現紫紺色。
司徒萱的眉頭緊緊蹙了起來,這個孩子還活著,可是有什麼理由,會讓那些人連活著的孩子也送進了棺材,任由那些瘋馬拖著往荒原深處跑。
是有意,還是無心?
似乎是呼吸到了新鮮空氣,孩子的氣息逐漸變得平穩,他的身子縮成了團,嘴里開始低低念著什麼。
司徒萱一一推開了棺蓋,卻驀地發現,這些棺材中除了這個孩子,其他的人都死了,他們渾身的皮膚都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灰白色。
「這是?」司徒萱眼中露出一絲憤怒,這分明是被最低等的血族咬過後才有的樣子,他們沒有具備什麼力量,沒有屬于自己的意識,只是一味的用血液來滿足自己,直到被殺死的那一刻。
司徒萱抱著孩子一步步朝著來時的方向走,她身後燃起了熊熊烈火,那些暫時睡過去的血族忽然被渾身的痛覺驚醒,他們在火焰中嘶聲大吼,刺耳的尖嘯似乎吵醒了司徒萱懷中的孩子,孩子抖了抖,有些害怕,司徒萱輕輕在他耳畔說了句什麼,忽而,孩子安靜了下來,似乎又睡著了。
身後的地獄之火將所有不該存在的東西燃盡,火焰熄滅了下去,所有的一切都成了齏粉,然而,就在這一刻,遠處的荒原中卻響起幾聲劇烈的爆炸聲,司徒萱狐疑的轉過身,耳畔隱約的馬匹嘶叫聲終是讓司徒萱恍然大悟。
捆在馬身下的東西是炸彈,那幾個人是要那幾匹瘋馬帶著這些棺材到達荒原深處,然後用他們特定的法子引爆捆在它們身上的炸彈,將這一切都燒成廢墟。
司徒萱的身影穿梭如影,耳邊是呼嘯的風聲,那一瞬,她的心,跟著那一場爆炸獵獵的燃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