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而低沉的吟唱從蠻巫的小屋內靜靜傳出來,將這一片林子沉浸在詭異的氣氛中,司徒萱在林子里緩緩的走著,陽光從葉縫中斜斜而落,在她走過的地面留下耀眼的光斑。
蠻巫說的話,司徒萱終究還是懷疑的,但她也可以肯定巫族在三百年前至少沒有被滅族,然而,三百年前所傳說中的消失,司徒萱不明白,究竟是怎樣的地方可以掩蔽這些狂徒的視線,而保住了整個氏族。
腳下的步伐遲緩,迎面而來的風夾帶著奇異花草的清香,然而,就在這樣的香味中卻帶著一絲血腥味。
「呼!」似乎是這樣的味道引起了司徒萱的注意,她陡然間停駐了步伐,停下來辨清楚了那味道的方位。
腳下的步伐飛涉,司徒萱如郊狼般穿梭了起來,迎面是一個月牙形的湖泊,和拉斐爾所說的一樣,湖面折射著陽光,散發著彩色的光華,司徒萱靜靜的停在了湖邊,淺水里躺著一個女人,她渾身都被鮮血染成了紅色,就連附近的湖水都被染上了淡淡的紅暈。
司徒萱猛地抽了一口涼氣,眼神一凜,那個女人叫索拉,是拉斐爾的母親。
忍住心中嗜血的渴望,司徒萱緩緩蹲在了索拉的身前,索拉的雙手緊緊按在自己胸前,胸口的血液似乎還在飛快的流出,凶手似乎還沒有走遠。
「拉,拉斐爾……」索拉嘴里含糊不清的喊著自己孩子的名字。
司徒萱凝視著索拉,問︰「是誰傷的你?」她伸出手去扶生命垂危的索拉,不料,手卻被一股力道緊緊的抓住。
「幫,幫我,找……」盡管是流了那麼多血,但索拉的力道卻大得驚人,像是要將自己的手指深深摳入司徒萱的血肉中。司徒萱微微一驚,用手抓著索拉的手腕,重復道︰「是誰傷的你?」
索拉似乎並沒有听到司徒萱的話,她的神色越來越渙散,戰栗的低聲祈求︰「幫我,找拉斐爾……」
「拉斐爾!」司徒萱沉吟︰「不是你追著他跑過來的麼,你沒有找到拉斐爾麼?」
「我……」索拉口中吐出一口血來,她痛苦的抬起頭凝視著司徒萱,神色焦亂,「不要傷害他!」
司徒萱頓了頓,忽而眸中閃過一片紅光,「索拉,看著我!」司徒萱命令的口吻令不斷顫抖的索拉忽然安靜了下來,只見索拉渙散的神色竟不斷有明亮的光聚集。
時光在索拉的眼中倒流。
「拉斐爾麼?」眉目緊鎖,司徒萱說得沉重,忍不住苦笑,「竟是他要了你的命!」
索拉明亮的眼底因司徒萱的嘆息而逐漸散開來,她忽然如瘋了般的搖頭,手指緊緊扣住司徒萱的手臂,急切道︰「不怪他,幫我……」
一口血吐出來,司徒萱渾身如被電擊,打了個激靈,她看著索拉唇邊的血液,血脈中有什麼開始亂竄,即使是現在的她也受不了這點誘huo麼?
「幫我找他!」
索拉蒼茫的抬起頭,吃力的往司徒萱的身上爬。
這便是生為母親的寵愛麼,即使是被自己孩子背叛,也毫無保留的將那份愛急切的送到自己孩子身邊。
司徒萱忽然想到了很久以前,她遭受過背叛,然而她卻無法如索拉這樣什麼都不顧去諒解背叛過自己的人。
司徒萱冷厲的目光瞪著索拉,厲聲問︰「找到他又怎樣,即使是你死他也是不肯原諒你。」
「不!」索拉更加拼命的想要攀上司徒萱的身子,她極力反駁著司徒萱的觀點,大喊︰「他說了,我死了就,就原諒我。」
司徒萱抖了抖,不可思議的看著她,神色帶著不言而喻的慍怒,一字一字道︰「可是你,沒死!」
索拉忽的一滯,眼中猶如一片死灰,似乎在一瞬間渾身的生氣都被抽離出了體外。
司徒萱冷冷的看著索拉,用一股輕微的力道將失神的她推開,司徒萱極力克制著自己心底的欲wang退了幾步,離開索拉一米開外的距離,「拉斐爾不是一個普通的孩子,他的判斷力與決斷出乎人的意料,即使面對艱難險阻,他也會做出最快的判斷,他至少不會與你般猶豫不決!」司徒萱忽然想起拉斐爾醒來時的情況,更想到了在荒漠中面對狼群時,拉斐爾果斷將她拋棄的決心。
司徒萱不知道究竟是怎樣的環境才會讓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做出那樣的抉擇。
「我的拉斐爾。」索拉頹廢的倒在了湖邊,顫不成聲︰「不會那樣無情,他是我的,我的孩子……」
仿似被索拉的話驚回了神,司徒萱遲疑了一下,凝視著索拉,道︰「你什麼都做不了,你就要死了。」
冰冷的話,比那冰湖還要冰涼,透入索拉的骨髓,忽然,索拉低低哭了起來,渾身不由自主的抽搐起來,拉斐爾想要殺她,可是,索拉竟然還覺得那個苦苦生下來的孩子會原諒她。
一命換一命,索拉想,是不是這樣就可以扯平了。
所以,索拉還想要活下去,她希望拉斐爾可以原諒她。
「我不可以死,不可以!」索拉的手指扣進湖中的泥土中,每用一下力,她身體里的血就流出來一些,面對鮮血的誘huo,司徒萱咻然轉過身來,離開,「活下來是要付出代價的,那樣的代價你承受不起。」
司徒萱的冷漠的話令索拉蒼茫渙散的眸子忽然亮起了光,那光就像是火焰般在她眼中獵獵的燒,「還有什麼比失去的代價更加讓人承受不起呢?」那光彩熠熠的眼底透著眸中堅定的光,「我是拉斐爾的母親,沒有什麼比這更重要。」
索拉的氣息逐漸消失了,幾乎是身體內最後一滴血從她唇邊溢出來,即使這樣,她的眸子也瞪得大大的望著遠方的天空,透出一種絕望的美。
前行的司徒萱因索拉口中最後的話停了下來,她定定的站在原地,心中像是被什麼敲了一記,呢喃︰「母親!」拳頭摳起來,司徒萱狠狠閉了閉眼,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出現在這個世上,仿似她一睜開眼,看見的便是一片紅光,那光比血液還要耀眼。
那一段段殺戮的日子,如果沒有遇見迦頻,她還會不會如後來般對一個人類生出同情。
耳邊,風聲蕭蕭,天邊一抹柔美的光也因這樣殘破的光景變得蒼白。
「索拉!」司徒萱緩緩轉過身,「若是沒有未來,你還會不會說出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