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說山洞里住著神女娘娘。每逢我與阿娘去祁靈山采藥她便要我入洞拜祭。
「願神女娘娘保佑三苗國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我跪在洞內雙手合十道。
只是我在這洞內祈願十余載，至今仍未見到那神女娘娘的身影。
以前阿娘總說，我們乃是肉ti凡胎，神女娘娘怎麼肯顯身見我們呢。
想來神女娘娘是天界的至上神靈，日理萬機，對于我們這些小角色只怕已是貴人多忘事了。何況，這三苗國乃是上古時期為禍作亂的‘四罪’之一，歷代百姓受盡其他種族的白眼。雖然這一世我被天界封了帝姬，可那些指指點點仍不絕于耳。像我這種出身‘不淨’的人能上得天界，無非就是仰仗著我一身的巫力。眾仙未曾下令將我逐出天界也只是礙于天帝的面子罷了。我自己的命運尚且如此，三苗國的命運我也終是無能為力。
我對著山洞內的石壁靜跪半晌。直到湄兒過來拍我的肩我才發覺一切恍如夢寐。
「阿蘿，你在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我微搖了搖頭，道︰「沒什麼。」
若這千百萬年來的枷鎖能夠解除，于願足矣。
待休息過後，我們便下了山。半路上遇到了些許百姓。因我在這三苗國總還算是有些地位的，眾人便放了尊敬，喚我一聲女巫大人。
我草草應了。
不是因為我嫌棄他們身份過于低微，而是我們之間距離教我徒生出許多傷悲。
我遠沒有外界傳揚的那般風光。
在三苗國內流傳著一個說法——我是個怪物。
我從不認為我是所謂的什麼怪物。但在一些普通的國民眼里，我是怪物的這件事實乃無可爭辯。
我生來便帶著巫力。雖是髫年之齡，巫力卻已經要趕上國內的巫靈長老了。
巫靈長老是對三苗國內巫力最強大的人的尊稱。尋常人要登上此位必已是期頤之年，何況更有那許多人尚未登上此位便已與世長辭，其登峰難度可見一斑。凡是登上巫靈之位的人，地位在國內僅次于國君，受國內千萬國民敬仰。
而我，已是逼走了兩位三苗國的巫靈長老。
因妖魔持續來犯恐不能應付同時擔心自身巫力不及于我，連續兩任的巫靈長老相繼退隱。幾年之後白首同歸。
可說來也奇怪。我未出生前，三苗國內百姓安樂鮮有妖魔來犯。而自我出生後，妖魔之事便層出不窮。
我自與妖魔並無半分干系，可些許國民卻說那妖魔是因我而來。我不知道他們為何要將事情都強推到我身上？似那妖魔因我而生，又因我而亡。
而正是因為如此，自我年少時，每每看見又與我同歲的孩童總想與他們親近。但結局又是每每被那些孩童的父母推開。
可是一遇到妖魔之事，那些人又會哭著來找我。似乎已經全然忘記我會為他們招來所謂的不幸。
傷情之余，我便不再回憶先前的時光。這許多年過來，也少了許多憂愁。
許是習慣了寂寞，我總感覺沒有人陪伴也可以過得很好。因而那年湄兒出現在我眼前與我說話時我才會那樣的不知所措。那樣毫不掩飾的話語像是從地獄最底層透出的一縷陽光，分外珍貴。
待到下了山，天色漸暗。阿娘說她去河邊釣魚，許久未見湄兒今晚要留她在家里過夜。我本來與湄兒一道回家，可半路上她卻一聲不響的消失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回到家，湄兒卻已經站在門口等我了。
我自顧自地推開門，與她道︰「你方才去哪里了。」
她並未作聲，只是隨我進來。然後咻地一下站到桌子上蹦蹦跳跳，每跳一下便有果子從她身上掉下來。不多時，紅紅綠綠的果子掉了滿地。
我看著她，無力地抽dong了嘴角，道︰「湄兒，你是果樹麼？」
她從桌上跳下來，笑道︰「我方才同你回去的時候聞到了好香的果子味，這才想起這附近有片林子。里面果樹上的果子特別好吃，這才去摘了一些。」她說著隨手拿了一個給我︰「你聞聞看，真的特別香！」
我望了一眼地上的果子，道「我看，你是把整棵樹上的果子都摘下來了吧。」
她擺了擺手，幽幽笑道︰「哪有！有些果子太小了，我沒摘！想著還是等他們再長大些我再去摘吧！」
我看了看湄兒，啞然失聲。
沉默了半晌，阿娘從外面回來。一進門，她先是提著魚看著滿地的果子，又看了看我和湄兒，有一種不明所以的感覺。
我一個箭步沖上去接過阿娘手里的魚，訕笑道︰「嗯、這個、是、湄兒送給您的禮物！」
「是！是！是！沒錯！」湄兒在原地不住地點著頭。
我向阿娘使了個眼色，轉身一把拉過湄兒，道︰「阿娘您先休息，我和湄兒去做飯！」
我在前面走得正歡，身後傳來湄兒抱怨的聲音︰「啊？！阿蘿不要！我最不擅長應付魚這種生物啦！你還是讓我去處理那些果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