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在楚楚將要升學到四年級的時候,父母親滿面春風的來了,帶給了她一個消息,他要接她回城讀書,听到消息的楚楚呆住了,她說不清楚的滋味,而舅媽已經兩眼淚光,這麼多年來,這個不是女兒勝似女兒的外甥女已經成了他們家里的一份子,而現在說走就要走了,舅媽怎麼舍得這麼乖巧懂事勤快的外甥女的離開,可是舅媽知道這些年委屈楚楚了,一個城里的姑娘在鄉下幫著她打點家務,洗衣做飯,上山下地,是她欠她的,所以她把自己僅有的嫁妝一對銀白耳環送給了楚楚,楚楚自然是堅決不要的,可是舅媽流淚了,說,我沒有女兒,一直以來我覺得你就是我的女兒,可是現在你要走了,舅媽就將這個送給你,看我那兩個不爭氣的禿兒子,以後還指望你幫襯著他哥兩。楚楚懂事的點點頭,就在楚楚遲疑不要禮物的時候,父親接過話說,你們的恩情我們全家都會永遠記住的,楚楚是你一手拉大的,她對你比對她媽媽親呢。這個話一出,楚楚的母親果然就表現出吃醋的樣子,看看,我懷她十個月,生她的時候差點要了命,你看她現在就是跟你親,都基本不怎麼叫我媽的。父親白她一眼,她氣呼呼的扭頭不說話。舅媽哈哈大笑,母女連心呢,只是這些年你們沒一塊生活生疏了,等你們相處久了,你自然就知道楚楚是多麼乖巧懂事了,那時肯定都記不得我這個舅媽了。說著舅媽又流淚了,楚楚用小手輕輕拭去舅媽眼角的淚痕,輕聲說楚楚絕對不會的。
楚楚終于回到了自己的家,那是父親單位分的房子,在二樓,經過了好幾家人的門口,繞過了不少的瓶瓶罐罐,舊桌子舊椅子,還有裝煤球的黑袋子,準備過冬的「馬蜂窩」,去年沒有拆卸馬上天冷就要點燃的火爐子,樓道顯得很擁擠,每個房間都顯得很窄小,樓道里因為她的到來也擠滿了人,媽媽一一給她介紹著,這個是張阿姨,那個是李叔叔,這個是王大爺,那個是劉三嫂子,楚楚微微的笑著,一一打著招呼,張阿姨好,李叔叔好,王大爺好,劉三嫂子好,大家都樂呵呵的,打量著這個多年來只聞其聲未見其面的姑娘,她瘦高個子,一臉的稚女敕和黑油,長辮子在身後一晃一晃的飛舞,農村高原的大風已經將她的臉吹的通紅通紅,她好奇的打量著穿著漂亮裙子的同齡女孩子,樓道口的那些嬸嬸阿姨們也衣著光鮮,面容嬌女敕,讓她猜不透她們的年齡,叔叔哥哥們穿著潔白的襯衣,襯托著白皙的膚色,顯得精神抖擻,所有的這一切都是她很少見的,父親也長穿白襯衫來看她,她覺得那就是父親的標志,沒想到雪白的襯衫,白皙的皮膚,漂亮的裙子原來都是這個城市的標志。
終于站定在了她家門前,她看著自己的家,盡管也很窄小,但還是被母親打點的井然有序,褪了色得沙發,上面蓋著潔淨白亮的沙發護套,也顯得格外嶄新和柔軟,陽面的大臥室里,一張大的床,是父母親的臥室,弟弟盡管5歲了,因為膽小和父母同睡一個床。她跟著弟弟去了她自己的房間,她看見一張簡易小床靠在東北角的牆上,北邊窗戶外的陽光透進來將光線灑在了床頭上,西邊是一個金黃木漆的寫字桌,南面牆角是一個同樣金黃木漆的簡單的衣櫃,剩余的空間只能供一兩個人走動。楚楚對自己家甚至對城市的第一感覺就是窄小擁擠,這一點都不像農村舅媽家自己修的大房子、大院子,可以騎著自行車跑圈的碾麥場,還有大片大片連在一起的莊稼地,到處都是大大的空蕩蕩的空間,農戶家的房子顯得稀疏和矮小,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都有好長的路。楚楚所有的童年都是在那樣寬闊筆直馬路上,遼闊無邊的天地旁、漫山遍野的花叢中行走或暢想、奔跑或歡笑的。而她的少年、青年就要在這個擁擠的樓道、窄小的小房子里渡過,她頓時無限惆悵。這時她听到戈壁的張阿姨在走廊里對母親說,你家林涵真厲害,單位領導多器重,你看分房子都偏心,你家分個三居室,不像我們家,只能分個一居室,孩子也大起來了,可怎麼住啊。母親就淡淡的說,唉,你不知道他這些年南里北里的跑,我自己帶著威威的艱辛,把女兒一直撇在鄉下舅舅家,你看她現在都不怎麼跟我親近。只听張阿姨說,慢慢培養培養就好了,這種話小點聲說,別讓她听見,然後她們兩個就嘀嘀咕咕的說著只有她兩才能听見的話。楚楚不吭聲的站在窗前,看著樓下的小朋友在追逐嬉鬧,菜地里女人們在起勁的采摘者自己的果實,相互炫耀著,彼此夸贊著,所有的這一切是那麼新奇和陌生。
楚楚目光穿過雲層看著遙遠的天邊,心里在想,她的腳下就是城市,她從此要和樓下的這群孩子一塊成長。她已經遠離了曾經生活過的農村,草長鶯飛的二月,桃花遍野的三月,郁郁蔥蔥的四月、麥浪層疊的五月,滿山瘋跑的六月,瓜果飄香的七月,金黃一片的八月、柿子掛燈的九月,秋收東藏的十月,銀裝素裹的冬月-----還有她記憶深處的大山,偉岸而親切,山上的牛羊,一群群,山里的林木,一簇簇,山下的溫泉,一眼眼。而現在這一切卻已經在天的那一邊了,她無限落寞的躺在床上。直到弟弟喊她她才回到了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