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兒扶著女子一步步地走進書房小院。心花怒發的裴行之一腳跟著跨進院門,突然又覺得有些不妥,于是又退出門來,抬頭看了看天色,落山的紅日已經隱藏進雲霧中,天上霞光一片,雲彩絢麗多姿。裴行之的心情也更加舒暢,揮動著雙臂,在書房小院門口來回走了幾步,滿心歡喜之下,又不免胡思亂想起來,先前在馬車上的雄心壯志早已拋進爪哇國,此刻的心里只有兒女情長。
裴行之正在想入非非之際,一陣咳嗽聲從花園里傳來。行之轉頭一看,原來是小廝游元領著周德勛郎中從花園西門走了過來。游元手里拎著一只不大不小藥箱,周郎中則背著雙手,嘴里在低聲說著什麼,與他並走的還有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兒,老頭兒走幾步,就轉頭咳嗽一聲。行之見他看上去有些面熟,仔細一瞧,原來是自己離家出走之前的頭幾天,大伯父幫父親請來照管酒樓的帳房先生王子材。一晃大半年過去了,王子材比去年秋天看上去蒼老了許多。
裴行之趕緊迎上去,和周郎中寒暄了幾句,就讓游元領著他進書房小院為傷者治療。周郎中對王子材說道︰「藥方就不用寫了,我一會兒回去後,就讓我的徒弟把藥給你帶來,吃兩副藥就可以了!」
「周先生請便,高徒一會過來的時候,請他直接送到我的屋子里去,我先和公子說幾句話!」王子材突然轉過身,以袖掩口咳嗽起來。
「老先生既然不舒服,就不要站在這里說話,不如到里面書房坐一做,我這書房有三間屋子,關上門後,屋子之間說話互不干擾。」裴行之見王子材還咳嗽不停,回頭看了一眼,周郎中已經跟著游元走進書房小院的大門。
「不必了!」王子材喘著粗氣,從袖子里模出手帕,在嘴唇邊胡亂抹了幾下,將帕子捏在手里,轉過身來說道︰「公子你走了這大半年,老爺他」一語未了,趕緊用帕子捂住嘴,又掉頭咳嗽起來。
「老爺他怎麼了?听看門的小廝說,老爺這段時日生意特別好,有時竟然忙得連家都顧不上回,是這樣的吧?這種情形以前極為少見,多虧有老先生幫著老爺,我在外面這大半年,也沒有什麼擔心害怕的。」裴行之微微一笑,走前一步,輕輕拍打王子材的後背。
「不是這麼說,生意好全是因為你的大伯父。」王子材氣喘吁吁地說了一句,用捏著帕子的手握成拳頭,在自己胸口狠狠捶打了幾下。
「老先生是不是著了風寒?怎麼不早些讓小廝請周郎中過來看看?」裴行之見他沒有咳了,就不再替他捶背,等他轉過身面對自己時,行之見他兩個眼楮都布滿了淚水。
王子材用帕子擦了擦眼楮,「這一陣好厲害,眼淚水咳出來了不說,連五髒六腑都要吐出來了。剛才隨周郎中一起過來的時候都不是這樣的,待會兒請他再幫我好生診斷下。」停了停,又說道︰「公子說得對極了,是著了風寒。上午就有些咳嗽,讓小廝去請周郎中,他徒弟說他出去了,要傍晚才能回家。老爺見我不舒服,午飯過後,就沒有讓我跟他一起去酒樓。方才看見你的小廝帶著周郎中往這邊走,才知道你剛剛回來,所以特意趕過來問候一聲。」